马车出城后,在官道没走多远,便拐离了官道。
前往皇陵的山脚下,魏飞勒马停下了马车。
“爷,真不用俺们帮拎上去?”
“给我吧,”林安平从耗子手中接过祭品,“你们在此候着便可。”
林贵将先前搂着的包袱背到肩上,也从菜鸡手中接过了祭品。
随后跟在老爷和少爷身后走向山路。
山脚下的路尚且开阔,随着越走越窄,最后入了林中幽静小路。
林木葱翠,薄雾层绕,林间鸟啼虫鸣。
晨风微微吹拂,空气中充斥着泥土气味,以及淡淡清新花香。
林之远忽然停下,望向远处皇陵所在方向。
宋成邦的龙颜再度浮现在脑海,“唉...”没曾想再度回京时,已再难见其龙颜。
“你娘打小就喜山水之地,不爱闹市喧嚣...”
林之远抬脚走着,边走边轻声开口,似在对儿子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穿过林间,陵墓出现在眼前,林之远脚步停下,脸上浮现哀伤之色。
原本挺直的身子,此刻竟有些佝偻,林安平默默上前搀住父亲胳膊。
林之远侧望儿子一眼,“你娘爱干净,咱爷俩先把周围野草拔了。”
其实陵墓周围并无什么野草,自从林安平知道母亲身份以及陵墓所在后,会时不时偷偷来打理。
爷俩简单打理一番后,便站到了墓碑前,林之远望着墓碑上的字,眼眶开始渐渐变红。
林贵已将祭品一一放到前面,跪在那里点燃白烛,摆好供品。
林之远蹲下身子,手掌抚摸在墓碑之上,指尖滑过一个个刻字。
那模样,就像是在抚摸夫人的脸庞。
林安平鼻子发酸,将元宝放进火堆之中,哽咽开口,“娘,儿子和爹来看您了,爹回家了...”
“凝善,我回来了,”林之远抬起衣袖拭去眼角泪水,“儿子已经长大长高了,你若在,也定会很欣慰...”
林之远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身子虚晃一下,手扶着墓碑跪坐到那里。
口中呢喃已听不清说的什么,双眼怔怔地望着冰冷石碑。
“老爷...”林贵起身后将包裹递给林之远。
林之远接过包裹在墓前缓缓打开,林安平抬眼看去,包裹内放着一根根发簪。
发簪皆是用竹条所刻而成,样式花纹皆不相同。
“凝善....你看我手艺又精湛了不少,这次可不许说我做的难看了....”
林之远边呢喃边将一根根发簪放进火中。
林安平望着在火中燃烧的竹发簪,可以想象到夜深人静之时,父亲趴在案上小心翼翼一下一下雕刻模样。
“夫人一直喜欢竹发簪,老爷到了南凉,特意要了一个满是竹子的小院...”
林贵在林安平身边唏嘘不已。
晨阳缓缓升起,林间的晨雾也慢慢散去...
林之远就那样跪坐在墓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直至将最后一根发簪放到火中,这才没再开口,而是静静落泪良久。
林安平跪在一旁,从头至尾都在安静地听着,泪水一直默默流着。
“行了,”林之远抹掉脸上泪水,扶着石碑起身站好,望向跪在那里的儿子,“给你娘磕头,磕完头咱爷俩就走吧,这大清早的,你娘该生气吵到她了。”
“娘...”林安平磕了一个头,“爹回来了,您放心,儿子一定照顾好爹...”
忽然一只彩蝶从旁花丛中飞出,扑扇着翅膀最后落在石碑之上。
父子二人,一立一跪,皆看向那只彩蝶...
“走吧,”林之远手掌不舍离开石碑,“陪爹去皇陵那里走走。”
林安平从地上起身,随后父子二人离开了此处。
半盏茶后,父子二人站在皇陵脚下,并未靠的太近。
“先皇做为你娘的兄长,世间怕难有堪比之人,”林之远望着皇陵轻声开口,“若世上有医治你娘之法,让其送去江山半边,他也会毫不犹豫。”
林安平最后才得知皇舅之事,对母亲与其兄妹感情知之甚少。
“先皇与爹说过最多的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安平搀着父亲胳膊轻轻摇头。
“先皇说,朕能活在人世,皆为皇妹一脚,她是第一个踹朕屁股的人,因为她在怪朕挡住了她看人世繁华...”
林之远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先皇也只有在提起你娘时候,才没有一点皇上架子...”
林安平也笑了一下,原来娘在先皇心中位置,是有这么的重要。
似乎猜到儿子的心思,林之远拍着儿子的手,有些揶揄开口,“你都不知爹与你娘刚成亲后的日子..有多...”
...
“林贵,夫人歇息了吗?”
“老爷,丫鬟说夫人已经歇下。”
林之远站在廊檐下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去书房,忽见屋檐上几道黑影一闪。
“老爷?您还去书房吗?”
“不去了..”林之远紧忙摇头,瞥了屋脊一眼,“老爷怕夫人被子掉了。”
“老爷,夫人想吃山楂串。”
“山楂串?”林之远皱起眉头,天空鹅毛大雪,他还有公务没做完,“明日去买吧。”
“簌簌....”
院中树上一阵雪块落下,几道人影显出身形。
“买!现在就去买!”林之远高声开口,“等下,老爷我亲自去买!”
林之远双手抄在袖筒中走出府门,身后远远坠着几道身影。
“对不住啊大人,山楂串卖完了。”
林之远傻眼,刚想转身离开,瞥见墙角或蹲或站着的几个人,转而看向老翁。
“老人家,你帮帮忙,再做几串...”
“不做喽...留些山楂给家中小孙子吃...”
“扑通!”
“哎哎哎...大人您这是作甚,小老儿可担待不起,快起来,快起来。”
“你做不做?”
“做做做...”
尚书府东厢之中,暖炉散着暖意,长公主半靠在床榻上。
“夫人,山楂酸不酸?”
“还成,”宋凝善芊芊细指摘下一颗递给林之远,“夫君也尝一个。”
林之远刚要张嘴,心虚瞥了一眼窗外,摇了摇头合上了嘴巴。
“夫君,都说酸儿辣女,也不知真的假的?”
“夫人说是真的那便是真的,”林之远小腿还在哆嗦,靴子里的雪正在融化。
...
“爹,爹?”林安平见爹发呆,晃了晃他胳膊,“您和娘成亲后有多什么?”
“啊?”林之远回过神,望着儿子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先皇疼你娘的紧,金吾卫都出了宫。”
“哦?”林安平挠了挠头,也没听出个什么,“皇舅是挺疼娘的。”
“走吧,回去吧,早饭还没吃,爹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