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汩(gu)辘辘......”
双马并行,马蹄急踏,裹着兽皮的木轮碾着石砖转着。
西城街道上人少,魏飞不时扬一下马鞭,赶着马车比往日快上了不少。
车帘晃动,林安平坐在车厢内,眉头依旧凝着,随着离府越来越近,心跳也莫名加快。
“突突...”的,让他有一种心在悬着的感觉。
下了主街,转进胡同,魏飞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
几步开外的侯府门前如往常一样,静静矗在那里,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吁....”
马车到了近前,魏飞一勒缰绳,马蹄原地轻踏几步,马车也跟着稳稳停下。
“爷,到家了。”
魏飞跳下马车,将下马凳摆好后,上前掀开了帘子。
林安平探出身子,先抬头看了一眼。
侯府大门紧闭,他与魏飞想法就出现了不同,府中只要有人,大门一般都是开着的。
他前去宫里上朝时,耗子菜鸡就已经出门,按时辰来算,这个点应该已经回府了。
即使他二人还没有回府,段伯在的话,府门也不会大白天关上。
不对!很奇怪!
“爷,您慢点...”
魏飞见爷伸着脚在那发愣,下一刻脚就要踩空,急忙上前搀住其胳膊。
“嗯..”林安平低瞅了一眼,踩着下马凳下了马车。
双腿立地后,他看向身边魏飞,冷不丁开口,“魏飞,你有啥感觉没?”
“啊?”魏飞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摇头,“爷,啥感觉?”
“就是那种心慌的感觉,心慌的厉害那种...”
魏飞感受了一下,没有,又闭上眼憋着感受一下,还是没有。
“爷,属下不心慌.”
魏飞瞅了瞅林安平,爷今个有点奇怪,回个家咋还心慌起来了?
和七公主在一起时,也没有见爷心慌过啊...
“算了,进门吧。”
林安平左右也不知怎么表达,撩起袍子便踩上门前台阶。
魏飞不放心,先没有去管马车,而是走在一旁虚扶着林安平。
两人上了台阶,站在朱漆大门前,魏飞抬手就要去叩门环。
“哎呦...!!”
忽然,门内传出一阵哀嚎声。
魏飞手一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手已经摸上铜环,忽然比之前还惨的声音再次传出。
“哎嘿嘿...呜呜呜...”
这下他确定自己没听错,府里真发生事了?他急忙抬眼去看林安平。
看爷的表情,显然也是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爷,哀嚎的好像是耗子和菜鸡?”
林安平默默点头,冲魏飞使了一个眼色。
魏飞会意,手松开了铜环,瘸着一条腿几步就回到马车前,从车帮子下面抽出一把刀,一把弩。
又很快回到大门前,将弩递给爷,自己死死握住了刀把。
“砰砰砰!”魏飞叩响了大门。
接着便朝旁边退了两步,手中的刀缓缓抬起,那边林安平也将弩弦拉开。
门内人,听到大门动静后,正要上前,却被段九河抬手止住。
接下来,便见段九河走向门栓,抬手抽掉门栓,在拉开门的瞬间,身子跟着快速闪动。
再看大门外。
三人呈现一个怪异姿势,段九河单腿立在二人中间,左腿抬高前伸,右胳膊伸长后伸,老腰扭摆,好家伙!这身姿堪比宫中舞姬...
魏飞劈下的刀,被段九河右手双指夹住,林安平抬起的弩,被段九河左腿脚尖抵住弩机,愣是抠不动半分。
“段伯?”
“段大爷?”魏飞望着被扭住的刀身,咽了咽口水,“你这是?”
方才在院内,段九河就听到门外动静,起初没在意,但后面听到有刀出鞘,便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方才要是林贵去开门,可想而知他现在是啥模样。
随着门打开,以及段九河如此奇怪姿势,林之远皱起了眉头,抬腿走向门外。
朱漆门槛,随着一只布鞋踏出,那一袭黑色长袍缓缓显现在林安平眼中。
魏飞也盯紧这即将踏出门槛的身影,连门内戛然而止的哀嚎声也忽略了。
随着这道身影走出大门,挺拔站在门前时,这一刻,空气凝固,时间静止。
林安平瞳孔猛地一缩,又猛然瞪大双眼,他脸上原本疑虑警惕神色瞬间消失不见,被难以置信所替代。
他握着弩箭的手指,没有丝毫意识松开。
上了弦的弩“啪嗒”一声,砸在脚下青石板上。
他耳中任何嘈杂声音都听不到,只有胸口在那“咚、咚、咚、”跳动,跳动的有些窒息。
林安平整个人一动不动,双眼紧紧盯着这道身影的脸,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这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变了又没变,变的苍老了许多,皱纹多了几道,没变的那是爹的模样。
林安平用力张嘴,那一声卡在喉咙的声音脱口而出。
“爹....”
“爹是您吗?爹....”
多年后,从他嘴里再吐出这个字,他瞬间红了双眼,泪水难以抑制脱眶而出,很快整张脸都布满泪水。
抬起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两步,挪至林之远身前,颤抖抬起双手,小心翼翼上前触摸。
在手指感受衣袍那一刻,他知道这不是梦,是爹回来啦,是爹站在他眼前。
“爹....”林安平哭着一把抱住爹的胳膊,“爹真的是您...您回来啦...您回来找平儿了..爹..爹...儿子好想您...好想您...爹....”
泪水打湿衣襟,林安平死死拽住爹的胳膊,不敢松开一点点。
那一年,他也是这样拽住爹的胳膊,痴傻着喊着爹,可爹最后还是走了。
林安平已是泣不成声,林之远也是老泪纵横。
身子抖擞不止,缓缓抬起胳膊,大手抚摸上林安平脑袋,“平儿...是爹...是爹...”
“爹回来啦...”
当年离开时,怀中抱着痴傻儿,如今再见时,儿子已长大成人。
林安平听到这久违熟悉且陌生的声音,“扑通”一声跪到林之远脚边。
“爹...别走....”
“爹不走,平儿,平儿?安平?”
林安平昏过去了,泪眼婆娑昏过去了,即使昏过去,双手还死死搂住爹的腿。
“哐当!”一声!
原来是段九河松开了手指,魏飞手中的刀落到了地上。
他嘴巴张开老大,看看眼前中年男人,又看看眼前中年男人。
然后屁股就被踹了一脚,段九河郁闷开口,“站在那作甚,没看你家爷晕过去了?!”
“平儿?!”
魏飞耳朵一震,这才回过神,看到爷已被眼前老男人抱在怀里。
不对,是老爷把爷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