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出了内奸,如同拔掉了肉中一根毒刺,但萧辰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真正的风暴,来自营外。
帝经那玄妙的预警愈发清晰,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提醒着他,狄军的獠牙即将露出。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战前部署。
这一次,他不再顾忌是否会“打草惊蛇”,也不再理会可能来自朔风城方向的猜忌目光。
生存,是当前唯一的目标。
“石虎!”
萧辰声音斩钉截铁,“带你的人,在营地外围百步之内,给我挖!
陷马坑、绊马索,能挖多少挖多少,能布多少布多少!
重点在西北、正北两个方向,坑要深,索要韧!”
“得令!”
石虎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带着一股狠劲,“老子保证让那些狄狗崽子人仰马翻!”
他立刻点齐麾下最为膀大腰圆、擅长土木作业的士卒,扛起铁锹镐头,趁着夜色掩护,如同辛勤的土拨鼠,在外围阵地疯狂作业起来。
泥土飞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赤凤!”
萧辰目光转向英姿飒爽的女将,“你部弓弩手,全部前置,依托新挖的壕沟和拒马,分三层配置!
第一层轻弩速射,第二层强弩破甲,第三层,给我把墨凤带来的那五十具‘神机弩’架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提前暴露!”
“明白!”
赤凤领命,立刻指挥弓弩手进入阵地。士兵们沉默而迅速地搬运着弩机箭矢,调整着射击角度,冰冷的金属弩臂在月色下泛着幽光。
“墨凤!”
萧辰看向一直安静待命的工科大家,“你带来的那些‘小玩意儿’,该派上用场了。
营地四周,每隔三十步,埋设‘地听瓮’(陶罐覆膜,用于侦测地下动静)和‘绊发响铃’。
另外,将那些特制的‘烟雾弹’和‘火油罐’分发到前沿各小队,听我号令使用!”
墨凤点头,她带来的工匠和学徒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不像士兵那样孔武有力,但动作精准高效,将各种奇巧的机关陷阱布置得恰到好处。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陶罐、丝线和包裹严实的圆球,将成为狄军噩梦的开始。
整个龙骧卫营地,如同一架被上了发条的精密战争机器,在萧辰一道道清晰的指令下,高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疲惫和饥饿暂时被抛到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敌当前、背水一战的决绝。
当然,这一切并未瞒过朔风城头的眼睛。
赵魁站在巍峨但残破的城楼上,借着月光,冷冷地眺望着三里外那片突然变得“热闹”起来的龙骧卫营地。
看着那些影影绰绰挖坑布防的身影,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哼,徒劳挣扎!”
他嗤笑道,“区区三千人,挖几个坑,摆几架弩,就想挡住拓跋雄的金狼卫?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好,就让狄军先替老夫拔了这根眼中钉!”
他身边的心腹副将钱勇也谄媚地附和:“将军英明!这萧辰小儿越是折腾,死得越快!
到时候,这抵御狄军、保全朔风的首功,还是将军您的!”
赵魁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龙骧卫在狄军铁蹄下灰飞烟灭,而自己则凭借“坚守孤城”的功绩,加官进爵的景象。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萧辰的布置,远不止他们看到的这些。
帅帐之内,萧辰屏退了左右,只留青凤在侧。
他盘膝而坐,五心向天,体内帝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营地为中心,向着北方狄军大营的方向极速蔓延!
他不再局限于感知具体的生命气息或杀意,而是开始捕捉更宏观、更玄妙的东西——天地间气机的流向,风中带来的细微能量波动,甚至……那冥冥之中属于战争本身的“势”!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北方那片庞大的狄军营地上空,一股狂暴、嗜血、如同狼烟般的赤黑色“气”正在不断凝聚、翻腾、压缩!
这股“气”充满了侵略性与毁灭欲,并且正在向着龙骧卫营地的方向,缓缓倾斜!
而己方营地上空,原本散乱微弱的白色气运,在他一系列布置和自身意志的引导下,正艰难地凝聚起来,如同一面尚未完全成型的盾牌,虽然薄弱,却带着一股不屈的韧性。
两股“气势”在空中无形地碰撞、挤压。
萧辰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大规模的“望气”推演,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但他咬牙坚持着,捕捉着那赤黑色气势最汹涌、最凝聚的“点”,以及其涌动冲击的“轨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夜空中的星辰悄然移位。
忽然,萧辰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
“来了!”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寅时三刻!正北偏西,兵力约五千,主将为……巴图鲁!其目标,直取中军帅帐!”
他精准地报出了夜袭的时间、方位、兵力甚至主将姓名!
青凤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惊容。
如此精确的预判,简直如同亲临狄军帅帐,听到了他们的作战计划!
“传令全军!”
萧辰豁然起身,玄色帅袍无风自动,“按甲字预案,各就各位!告诉兄弟们,猎杀时刻——到了!”
最后的命令传达下去,营地瞬间由喧闹转入一种极致的寂静。
所有火光被熄灭,士兵们依托着工事,隐藏在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紧握兵刃的手,显示着他们内心的紧张与期待。
萧辰走出帅帐,遥望北方那深沉如墨的夜色。
帝经的预警,营地的准备,都已到位。
现在,只等……狼来!
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连朔风城头的灯火,似乎都比往常黯淡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地平线上,隐约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狼嚎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那不是一声,而是成百上千声狼嚎交织在一起,如同来自幽冥的催命符!
夜袭,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