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滂沱,淋湿了龙门山的每一寸焦土。怨魂反噬,血月祭司在昔日同门的疯狂复仇中接连陨落,凄厉的惨叫与法器的爆裂声不绝于耳。严世蕃苦心营造的绝杀之局,在周怀古逆鳞觉醒、山河剑魂彻底融合的刹那,已土崩瓦解。
“不——!这不可能!我才是主上选中的继承者!我体内流淌着最纯粹的烛阴之血!”严世蕃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左眼的猩红竖瞳因极致的愤怒与不甘而剧烈震颤,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无法接受,自己耗费心血、牺牲无数才获得的力量,在周怀古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是你的!都是你的!”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那半块暗红色的血玉髓此刻正疯狂闪烁,与周怀古胸前那半块散发着温润青光的玉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发出刺耳的嗡鸣!严世蕃死死攥着血玉髓,将其狠狠按向自己的左眼竖瞳,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
“以我之血,唤汝之名!以我之魂,献为祭礼!烛阴邪瞳——开!”
“噗嗤!”
血肉撕裂的闷响传来,那半块血玉髓竟硬生生被他按入了自己的竖瞳之中!暗红色的邪光瞬间爆发,将严世蕃整个人吞没!他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扭曲、膨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窜动!
他的左眼——那颗竖瞳——猛然爆裂,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漩涡之中,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千百倍的古老、邪恶、漠视一切的意志,轰然降临!
严世蕃的身后,虚空扭曲,一个高达百丈、模糊不清却散发着灭世气息的巨大邪神虚影缓缓凝聚。虚影只有一只巨大的、冷漠无情的邪瞳,正缓缓睁开,锁定了下方的周怀古。邪瞳的目光所及,空间都为之凝固、腐朽!
这是烛阴邪神借助严世蕃这个容器和血玉髓为坐标,投射而来的部分本源意志!虽非完全体,但其力量,已非人间修士所能抗衡!
“死吧!周怀古!和我一起……为主上的降临献上最后的烟花吧!”严世蕃的声音已经完全扭曲,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快意。他操控着那巨大的邪神虚影,凝聚全身邪力,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由最纯粹黑暗与怨念构成的邪神之爪,携着撕裂虚空、湮灭万物之势,朝着周怀古当头抓下!这一击,蕴含着一丝真正的神威,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主人!”凌虚子目眦欲裂,想要扑上前,却被那恐怖的威压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所有人都绝望地闭上了眼,不忍看见周怀古被撕成碎片的惨状。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周怀古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举动。
他,没有闪避。
也没有格挡。
甚至,缓缓张开了双臂。
他赤金色的瞳孔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释然。
“噗——!”
邪神之爪,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周怀古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凌虚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严世蕃脸上的疯狂笑容瞬间僵住,转为错愕。他感觉到,邪神之爪并没有抓住实体的触感,反而像是……抓入了一片虚无,一片正在燃烧的星空?
周怀古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由纯粹邪力构成的巨爪,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不是将死之人的惨笑,而是一种……洞悉一切、斩断一切的决绝之笑。
他抬起头,赤金色的目光穿透邪神虚影,仿佛直视着虚影背后那遥远的本体,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严世蕃……以及你背后的存在,你们都错了。”
“我,从来就不是你们等待的容器。”
邪神之爪上蕴含的毁灭性能量在他体内疯狂肆虐,他的身体开始从伤口处寸寸崩裂,化作点点燃烧着金焰的光尘。但他的气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攀升!
“承载宿命,非我所愿。”
“打破宿命,方为我道!”
他猛地将手插入自己被洞穿的胸膛,不是捂住伤口,而是狠狠一握!仿佛握住了什么东西——那是他跳动的心脏,是与他融合的山河剑魂,是灵溪与灵萤族最后的执念,更是他身为人皇种、却誓要斩断这诅咒的……不屈意志!
“你们想把我变成复活邪神的养料……”
“却不知,我早已将自身,炼成了……”
“斩断这万古宿命的——最后一剑!”
“轰——!!!!!”
周怀古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一轮灼灼燃烧的赤金色骄阳!无穷无尽的光和热,混合着净化一切的剑意、守护众生的执念、以及对命运最激烈的反抗,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光,温暖而浩大,却带着对邪祟最极致的毁灭!
“不——!这是什么力量?!主上!救……”严世蕃的狂笑变成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他身后的邪神虚影在这纯粹的光明下发出无声的咆哮,开始如同冰雪般急速消融!
光芒吞噬了严世蕃,吞噬了邪神虚影,吞噬了残留的血浪,吞噬了战场上的一切污秽……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光芒渐渐散去,龙门山巅,只剩下一片被净化过的、散发着淡淡金辉的焦土。
周怀古和严世蕃的身影,都已消失不见。
同归于尽?
凌虚子踉跄着扑到那片焦土中央,只找到半块黯淡无光、布满裂痕的玉珏,以及几片血玉髓的碎屑。
天地间,一片死寂。
只有黄河水,依旧不知疲倦地奔流,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牺牲、守护与反抗的传说。
而遥远的虚空深处,似乎传来了一声蕴含无尽怒意的、来自古老存在的闷哼。
宿命,似乎被斩开了一道缺口。
但未来,依旧笼罩在未散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