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袋里的青铜片还在发烫,江无涯的手指刚碰到边缘就缩了回来。他盯着那块铜,蓝光从封口缝隙里透出来,“立”字的轮廓在布料上若隐若现。
他没再看第二眼。
上次林小闪说了,这东西会干扰记忆。他不能冒这个险。
“陈卫生!”江无涯抬手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但够急,“过来一趟!带你的羽毛笔!”
外面风雪未停,指挥区的灯闪了两下,纸鹤群自动调整位置,把光源集中到操作台。陈卫生拎着工具箱小跑进来,头发乱得像被静电炸过,手里攥着一根用再生纸卷成的细杆,顶端粘了片泛黄的纸鹤翅膀。
“又出事了?”他说话时习惯性搓手指,像是在捏不存在的纸团。
“这玩意儿有问题。”江无涯把战术袋放在桌上,推过去,“别用手碰,用你那个……扫一下。”
陈卫生眯眼看了会儿,点头:“老办法,纸纤维共振读取。这招对付加密信息最灵,就是怕它带病毒。”
“试试。”
陈卫生深吸一口气,将纸杆轻轻搭在青铜片表面。羽毛接触铜片的瞬间,空气嗡了一声,像是有电流穿过。
紧接着,一道全息影像从桌面上升起来。
画面很旧,像是用坏掉的监控设备拍的。一间破实验室,墙皮剥落,角落挂着蛛网。灯光昏黄,照在一个金属椅子上。
椅子上坐着个孩子。
七岁左右,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袖口磨出了线头。手臂扎着输液管,另一端连着架子上的瓶子,里面液体是荧光绿色的,正一滴一滴往下走。
江无涯呼吸停了。
那是他。
他自己。
小时候的自己。
镜头缓缓移动,实验台旁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画面,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记录板,正在写什么。
陈卫生低声说:“这人……姿势有点熟。”
江无涯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背影。
那人转过身来。
脸露出来了。
是社区主任。
是他爸。
江无涯猛地伸手,想抓住影像。指尖差点贴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他踉跄后退半步,撞到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爸?!”他喊出声,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影像里的主任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小孩。他的目光直直望向镜头外,嘴唇动了动。
“守住咱们的窝。”
五个字说完,画面突然扭曲,蓝光炸开,影像消失。
指挥区安静得能听见纸鹤扇翅的声音。
江无涯站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他慢慢收回,低头看自己的掌心,像是第一次认识这双手。
胸口开始震动。
系统核心发烫,红光从衣服底下透出来,一闪一闪,像心跳。
他解开制服扣子,掏出系统界面。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溯源认证完成】
【宿主身份修正:初始实验体-编号07】
【绑定协议激活条件追溯至童年注射事件】
江无涯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笑了。
笑得有点难看。
“原来我不是觉醒。”他低声说,“我是被种下的。”
陈卫生没接话。他收起纸杆,默默把工具装回箱子,动作很轻,像怕吵醒什么。
江无涯抬头:“你早知道?”
“不知道。”陈卫生摇头,“但我猜过。你签灵契那天,系统反应太奇怪了。正常人得靠异能激活,你是拿泡面换的。可泡面不是能量源,是信号触发器。”
“所以……周慕白说的没错?”江无涯攥紧拳头,“系统真是他给的?”
“不。”陈卫生摇头,“时间对不上。你七岁就被注射了,那时候周慕白还是实习生。真正启动系统的,是你爸。”
江无涯猛地抬头。
“他把你养大,不是巧合。”陈卫生声音低下去,“他是项目负责人之一。但他最后反水了,把你带走,抹掉数据,对外宣称你死了。所以他才会留下那句话——‘守住咱们的窝’。这不是嘱咐,是任务。”
江无涯喉咙动了动。
他想起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主任都在门口等他。手里提着菜,笑着说“今天有红烧肉”。下雨天会多带一把伞,塞进他书包。冬天给他织毛线帽,针脚歪歪扭扭。
那些都不是普通的父爱。
是赎罪。
是保护。
是藏在日常里的逃亡。
他忽然觉得冷。
不是外面的风雪,是骨头里渗出来的寒意。
他一生都在收破烂,囤物资,建基地,以为自己是在创造新世界。可原来他只是在完成一个早就设定好的程序。
“我是个实验体。”他说,“从头到尾。”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熟悉的哼哧声。
饭桶挤了进来,脑袋蹭开门缝,鼻子冒着热气。它走到江无涯身边,用鼻尖轻轻拱他的手心。
江无涯低头看它。
猪眼睛湿漉漉的,像能看透人心。
他慢慢抬起手,摸上饭桶的脑袋。粗糙的毛发扎着手掌,温热的体温传过来。
“你还在这。”他说。
饭桶哼了声,把头往他胳膊底下钻,像是要替他扛住什么。
陈卫生收拾完工具,走到门边,回头看了眼:“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无涯摇头:“不能停。”
“可你刚……”
“我知道我是谁了。”江无涯打断他,“也知道了我爸想让我干什么。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陈卫生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
风雪灌进来一阵,又被门关在外面。
江无涯站着没动。饭桶趴在他脚边,耳朵时不时抖一下。系统核心的红光渐渐稳定,变成持续微亮的状态。
他低头看着青铜片。
“破而后立。”他念出这三个字。
现在他懂了。
“破”是摧毁旧世界。
“立”是重建新秩序。
而他爸选的路,不是毁灭,是守护。
所以他才会说“守住咱们的窝”。
不是攻城略地,不是称王称霸。
是守住。
江无涯把青铜片放进内袋,扣好制服。他弯腰拍了拍饭桶的脖子:“走,去工坊。”
饭桶站起来,尾巴晃了晃。
刚走到门口,江无涯停下。
他回头看了眼操作台。
全息影像已经没了,但空气中似乎还留着那句声音的回响。
“守住咱们的窝。”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
不再是迷茫,也不是愤怒。
是一种认命后的清醒。
他抬脚跨出门槛,风雪扑在脸上。
饭桶紧跟在后。
远处,铁皮猪的机甲正在焊接新的装甲板,火花在雪幕中一闪一闪。
江无涯往前走,脚步很稳。
他摸了摸胸口。
系统核心还在跳。
这次不是被动响应。
是他主动选择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