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衣区的争执声顺着人群传过来,她循声挤过去,正撞见几个小姐围着一件杏色绣海棠的成衣争得面红耳赤。
“我出二十两!你把这衣服让给我!”穿粉裙的小姐攥着衣角不肯放,语气带着急。
旁边穿青裙的小姐立刻抢话:“我出三十两!这衣服明明是我先指着要的,凭什么让给你?”
没等粉裙小姐反驳,另一个穿鹅黄裙的小姐直接抬高了声音:“你们都别争了——我出四十两!你说你先看上的,可你给银子了吗?没付银子,这衣物就算不得你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宇文玥被挤在中间,手里还攥着件水绿衣裳,愣是插不上话,只能皱着眉看她们争价。
穆海棠挤开人群,一把将宇文玥拉了出来,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你刚才不还说没心情买东西吗?”
宇文玥耸耸肩,把手里的水绿色衣裙递到她眼前:“我就是好奇她们抢什么,凑过去看看而已。不过这铺子的衣裙是真好看,你瞧我选的这款,颜色多显白。”
穆海棠无奈地叹口气:“行行行,喜欢就拿着。咱们别在这跟人挤,你要是真喜欢,下次你出宫,咱们再专门来挑。先跟我过来。”
说罢,她拽着宇文玥就往贵宾茶室走。
两人刚踏进茶室,里头等着的左夫人抬眼一看,待看清宇文玥的模样,当即惊得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昭昭宁公主?”
左长卿在朝中任四品官,按朝廷规矩,逢年节可携家眷入宫赴宴。左夫人作为正室,早就在宫宴上见过宇文玥,此刻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宇文玥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左夫人的胳膊:“夫人快坐下,莫要多礼。这外头哪有什么公主,我就是跟着海棠来逛逛铺子,您这般客气,倒让我不自在了。”
宇文玥知道,当年左夫人曾救过海棠的命,心里本就存着几分感激,此刻更不愿端着公主的架子。
见左夫人还微微僵着身子,又笑着补充:“您就当我是海棠的寻常朋友,随意些就好,千万别拘着。”
穆海棠也跟着说:“没错,陈姐姐,现在也不是在宫里,不必讲究那么多礼数,咱们都随意些就好。”
说完看向宇文玥:“陈姐姐这来了一些新款的寝衣,设计的都极其巧妙,一会儿伙计拿来了以后,你挑两套送给淑妃娘娘。”
“啊?送寝衣?这…… 能行吗?” 宇文玥下意识觉得不妥,毕竟是宫里的娘娘,送这样贴身的物件总觉得有些冒失。
穆海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哼,淑妃娘娘是商氏女,什么珍奇物件没见过,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这寝衣的妙处……” 她故意顿住,凑到宇文玥耳边压低声音,飞快说了几句。
宇文玥听完,脸颊 “唰” 地一下红透,声音也弱了几分:“这、这真的能行吗?会不会太……”
穆海棠拍了拍她的手背,笃定道:“你就放一百个心,按我说的做,我保证淑妃娘娘见了,肯定会喜欢。”
“玥玥,你在这儿坐着等会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穆海棠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啊?我跟你一起吧。”宇文玥也跟着起身。
穆海棠把她按回椅子上:“不用,我就去街上给你买两串冰糖葫芦,你在这儿歇着,正好等陈姐姐让人把寝衣送来,我去去就回。”
绫罗坊开在上京最繁华的子午长街,街上人来人往,小商贩的叫卖声不断。
穆海棠从绫罗坊出来,就看见了街上卖糖葫芦的老人。
“老伯,给我来五串糖葫芦。” 她笑着伸出五个手指头。
“诶,好嘞小姐。” 老人麻利地取下五串糖葫芦递过去,“一共五文钱,您拿好。”
穆海棠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老伯,不用找了。剩下的糖葫芦我也都包了,您一会儿去那边街角,分给玩耍的孩子们吃吧。”
老伯拿着碎银子怔住,连声道谢:“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我这就去,这就去。”
穆海棠刚要转身回去,眼角余光里,一道熟悉的人影正从街对面的茶馆出来,青灰色的衣袍衬的他身姿挺拔,“哎,”穆海棠刚要喊他,男人却转身拐进了一旁的小巷里。
她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搞什么?这个时辰他不是该当值吗?怎么没穿他那身骚包的红色飞鱼服啊?
穆海棠盯着那巷子口愣了两秒,又扫了眼街面——那方向也不是回镇抚司的路。
他这是打算去哪啊? 穆海棠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就跟了过去。
巷子里光线暗了些,任天野走着走着,肩背忽然绷紧,神色一凛,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他穿过一条热闹的侧街,又拐进另一条更窄的巷子,墙缝里还沾着青苔。
没走几步,他脸上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脚步微顿 —— 已经确定,身后的人就是在跟着他。
任天野没回头,只继续拐进下一个岔口。
穆海棠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一把糖葫芦,心里忍不住嘀咕:什么情况这是,任天野这个二货,这是带着她在巷子里瞎转什么?绕得她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穆海棠加快脚步跟上去,刚一拐进巷子口,脚步就猛地顿住——眼前竟是个三面封死的死胡同,墙角还堆着些旧木箱。
“人呢?”她皱着眉嘀咕,明明方才看着任天野拐了进来,怎么眨眼就没了踪影?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沉沉的声音:“姑娘,你跟着我,到底所为何事?”
穆海棠猛地回头,就见任天野不知何时站在了巷口,青灰色衣袍的下摆还沾着点墙灰,眼神里满是审视,半点没有平日的散漫。
两人目光对上,任天野在她转过身的瞬间,瞳孔微缩,明显愣了一下,心里忍不住腹诽:“是她?”
穆海棠只当他在故意同她开玩笑,她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上前几步,含笑的眉眼,一开口却带着几分调侃:“我跟着公子,自然是因为公子生得俊美啊——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