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坡处,虽然如今已经四月,但是坡上的风已有几分暖意,打着旋儿掠过那间挂着幌子的客栈。
客栈门前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伙计,个个眼神闪烁,透着一股与这寻常客栈格格不入的凶悍之气。
孙二娘在店内正打着瞌睡,正所谓春困秋乏,这连绵的春雨刚过,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眼皮直打架。
“娘子,来客人了!”
门外的伙计眼睛尖,隔着老远就看一个头陀模样的汉子从远处过来。
孙二娘一听,骂道:“来就来呗!喊什么,老娘还能跑了不成?”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整了整衣衫,脸上堆起几分迎客的假笑,扭着腰肢便往门口走去。待看清来人,她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只见这头陀面露煞气,身材高挺,赤着一双脚,身上僧衣破旧却难掩精悍之气,腰间挎着两口戒刀,刀鞘上的铜环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
孙二娘心中暗忖:“这头陀好生威猛,看来得下点猛药。”想到这里,转身对一旁小厮低声吩咐起来,那小厮听完后立马溜进后厨,也不知做起什么勾当。
只见头陀脚步极快,不一会就来到店前,开口道:“店家,打两斤酒,切三斤熟牛肉,再来一笼馒头,速速端来!”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孙二娘耳朵嗡嗡作响。
孙二娘知道来者不好招惹,赶忙扭着腰上前说道:“哎呀师父,今日到来得不巧,我这店里牛肉都用完了,只有些刚做包子,不知可合师父心意。”
那头陀眉头微皱,目光扫过店内,沉声道:“有肉即可,只管上来就是。”说完就大咧咧地走到一张空桌旁坐下,将戒刀往桌上一拍,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孙二娘见状心中更是发毛,脸上却依旧堆着笑:“师父莫急,包子这就来。”她转身快步走向后厨,见小厮正端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出来,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厮心领神会,将包子放在托盘上端了出去。
孙二娘紧随其后,又拎着一坛酒,走到头陀桌前,将包子和酒摆好:“师父慢用,不够再添。”
头陀也不看她,抓起一个包子便往嘴里塞,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孙二娘站在一旁,眼瞅着他吃了几个包子,喝了好几口酒,心中暗喜,只等他药性发作,好拖去剥皮剔骨。
“我看师父也是出家之人,怎么还这般嗜肉饮酒?”
孙二娘一边看着头陀吃下包子,一边赶忙上来给他倒酒。
那头陀闻言,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孙二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这妇人倒也有趣,管起我的闲事来了。我吃你几个包子,喝你几碗酒,难不成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孙二娘被他看得心中一凛,强笑道:“师父说笑了,小妇人只是随口一问。只是大师作风跟我那哥哥一样,虽是出家人但也酒肉不忌。”
这话一出,那头陀立马来了性子,开口问道:“哦?不知道娘子哥哥在哪处山头修行”
见两人话题打开,孙二娘暗自吐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不怕师父笑话,我家哥哥正是当初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鲁达鲁提辖。”
“可是哪个在大相国寺里倒拔垂杨柳的花和尚鲁智深?”那头陀双目一瞪,声音陡然拔高,桌上的戒刀似也随之震颤。
孙二娘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强作镇定:“正是他。师父也识得家兄?”
头陀笑道:“不曾见过,但这样的好汉谁人不知,你可知你如今令兄在梁山闯出偌大的名头,如今整个江湖谁不知令兄大名!”
听见这话,孙二娘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故作谦虚道:“好汉谈不上,不过是些江湖朋友抬爱罢了。师父既知家兄名号,便是自家人,这顿酒肉算我请了。”
那头陀刚要开口,却突然只感觉一阵头晕,眼前景象开始旋转,心知不妙,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孙二娘怒喝:“你这妇人!竟敢在酒菜里下药!”
孙二娘见他识破,脸上假笑瞬间消失,厉声喝道:“任你有通天本领,今日也休想逃出老娘的手掌心!”话音未落,后厨便冲出几个手持刀棍的壮汉,将头陀团团围住。
头陀强撑着眩晕感,抄起桌上戒刀便要反抗,怎奈浑身无力,原本威猛无比的刀法,此刻竟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时张青也从后厨快步走了出来,他见头陀虽已药力发作,却仍紧握着戒刀不肯倒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冷笑道:“这头陀倒有几分蛮力,可惜终究还是着了咱们的道。”说完,拿起一根棍棒,一棒朝头陀狠狠砸去。
若换作平时,张青这等功夫,在头陀面前压根走不过一招,可如今头陀身中蒙汗药,浑身使不出力气,眼睁睁看着棍棒袭来,却只能勉强侧身躲闪,终究还是被棍梢扫中肩头,疼得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桌案上,桌上的碗碟摔了一地。
孙二娘见状,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拖到后院去!”几个伙计一拥而上,扭住头陀的胳膊便要往后面拖。头陀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暗算你家爷爷!”
张青见他还在挣扎,又是一棒下去,直砸脑门,头陀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地。
孙二娘啐了一口,道:“呸!死到临头还嘴硬,等会剥了你的皮,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张青使了个眼色,伙计们便七手八脚地将头陀拖起,像拖死狗一般往后院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弥漫的酒气与包子的热气。
孙二娘拍了拍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她扭头对一个伙计道:“看好店门,再有客人来,先探探底细,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