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紫灵拼尽最后力气扑上去,双臂死死搂住虫应天的腰身,带着哭腔的哀求还堵在喉咙里。
气头上的虫应天只觉烦躁不已,反手一甩,力道之大远超之前 ——
温紫灵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咚” 的一声狠狠撞在殿柱上,石屑簌簌落下。
她蜷缩在地,胸口剧烈起伏,一口腥甜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视线也在阵阵发黑中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整齐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麻。
二十道高大身影簇拥而入,竟是二十个模样俊朗的人类男子 —— 他们是虫应天的二十个王子,只是眉梢眼角藏着一丝虫族特有的冷锐。
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温紫灵,王子们脸色骤变,齐齐迈步就要上前扶她:“娘!”
可虫应天已经抢先一步冲了过去,之前的暴怒瞬间褪去,眼底只剩慌乱与无措。
他蹲下身,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犹豫着,生怕一碰就加重她的伤势,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紫灵,对不起…… 我只是太生气了!
他猛地抬头,对着殿外厉声嘶吼:“快!
把虫医给本王叫来!
要是她有半点差池,本王拆了你们的虫巢!”
温紫灵艰难地抬了抬眼,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疼痛中竟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只发出微弱的痛呼,腹部的剧痛让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二十个王子围在一旁,既心疼母亲的伤势,又不敢违逆父王,只能焦急地看着,为首的大王子沉声道:
父王,虫医住在西殿偏阁。
我这就去催!
说着便转身往外跑,脚步急切得险些绊倒。
虫应天小心翼翼地将温紫灵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指尖触到她腹部的温热与悸动,眼底满是懊悔:“都怪我……”
虫应天抱着温紫灵快步踏入寝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铺着银狐裘的石床上,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二十个王子紧随其后,围在床边大气不敢出,殿内只剩温紫灵微弱的呼吸声与虫应天压抑的自责。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王子领着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袍、背挎虫纹药箱的老者匆匆而入 ——
正是虫族医术最高超的虫医。
虫医刚要行礼,便被虫应天厉声打断:“少废话!快救她!”
虫医不敢耽搁,取出三根莹白的虫须针,精准刺入温紫灵眉心与丹田穴位,又倒出一瓶泛着蓝光的灵液,缓缓滴入她口中。
王后娘娘伤及本源,腹中幼崽亦受震荡,幸得王族血脉坚韧。
虫医一边捻动针尾,一边沉声道,需以深海灵贝熬制的汤药每日滋养,再辅以寒潭冰蚕吐丝包扎伤处,方能固本培元。”
虫应天闻言,立刻吩咐:“大王子,率人去深海采集灵贝!
二王子,即刻去寒潭捉拿冰蚕!
若有延误,提头来见!
二十个王子齐齐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虽然担心母后,但谁也不敢呆在殿内,就怕父王一个不爽给他们一虫一掌。
殿内只剩虫应天与虫医。
虫医诊治完毕,留下汤药与包扎用的冰蚕丝便躬身退下。
虫应天坐在床边,笨拙地拿起汤药,用指尖蘸了一点,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扶起温紫灵,将药碗凑到她唇边。
药液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流入,一部分滑落,浸湿了衣襟。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唇角的药渍,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
眼底的偏执与暴戾尽数褪去,只剩浓得化不开的懊悔与担忧。
紫灵,我不该对你动手…… 更不该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手背,声音低沉而沙哑,只要你能好起来。
你说什么都好,我再也不勉强你了。”
这一等,便是三日三夜。
虫应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亲自为温紫灵换药、喂药,连三餐都只是匆匆几口便赶回。
他褪去了王的威严,像个犯错的孩童,每日对着昏迷的温紫灵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悔悟,说着二十个王子小时候的趣事,说着愿意为她改变虫族的规矩。
第三日清晨,温紫灵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虫应天布满血丝的双眼与憔悴的面容。
他见她醒来,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却又瞬间克制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温紫灵动了动手指,腹中的剧痛已缓解许多,只剩轻微的酸胀。
她看着眼前这个放下所有身段的虫族之王,心中那道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
水……” 她轻声开口,声音干涩。
虫应天立刻起身,亲自倒了一杯温水,用灵力温得恰到好处,再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饿不饿?
我让膳房做了你能吃的灵植粥。
他的语气带着讨好,与往日的强势判若两人。
温紫灵喝完水,沉默片刻,目光落在自己腹部:“孩子……”
“没事了,都没事了。
虫应天连忙安抚,“虫医说幼崽很顽强,只要好生休养,日后定会平安降生。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道,“紫灵,我已经下令,取消用人类灵脉滋养幼崽的计划,改用深海灵贝与星髓,绝不会再让你为难。”
这时,二十个王子端着粥走进来,见温紫灵醒来,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
大王子将粥递到虫应天手中:“娘,这是我们亲自采摘的灵米熬制的,你尝尝。”
虫应天接过粥碗,用勺子舀起一勺,吹凉后才送到温紫灵嘴边。
温紫灵没有抗拒,张口吃下。
粥香软糯,带着淡淡的灵气,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暖意渐生。
她看着虫应天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着王子们关切的眼神,心中那丝复杂的情绪愈发浓烈。
温紫灵倚在床头,苍白的脸颊还沾着未干的血痕,腹部的隐痛仍在阵阵作祟,可她望着虫应天的眼神,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个让她恐惧了千万年的虫族之王,此刻正用最笨拙的姿态守在床边,眼底的悔悟像揉碎的星光,让她终于鼓起勇气,吐出积压心底的话语。
“虫应天,如果你真心爱着脑虫族公主,我真心祝福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本以为,千万年里我们就该这样,靠着交易维系。
我为你诞下子嗣,你予我复仇的力量,这样的日子能过一辈子。
可当我意识到,自己或许只是你皇宫中可有可无的其中之一时。
我想通了。
她顿了顿,指尖攥得发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除开交易不谈,如果你心中没有我。
我们就分开,我绝不纠缠;如果你只当这是一场交易。
我也认了,会一直给你生下孩子,直到生命尽头。
可我现在累了,我想要一份真心,一份独属于我的、不掺任何利益的真心。
如果你给不了,那就放我走吧。”
话音落下,寝殿内陷入死寂,只有窗外虫鸣隐约传来。
虫应天整个人僵在原地,青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惊雷劈中,脸上的懊悔瞬间被极致的震惊取代。
他怔怔地看着温紫灵,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发出干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紫儿…… 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猛地扑到床边,双手紧紧抓住温紫灵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她的骨血里,却又在触到她苍白脸色时,硬生生克制住,只敢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
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你的意思是…… 你爱我?
虫应天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底翻涌着狂喜、慌乱与不敢置信,滚烫的情绪几乎要冲破他万年冰封的外壳。
你对我,是真心的?
不是因为交易,不是因为孩子,是你温紫灵,真心爱着我虫应天?”
他执掌虫族生杀大权,见过无数阴谋算计,经历过无数族群纷争,早已习惯了用强势与冷漠包裹自己,从未奢望过会有谁真心待他。
千万年里,他留着温紫灵在身边,以为只是执念于她的特殊,以为只是为了王族血脉的延续,却从未想过,这份早已深入骨髓的牵挂,竟是双向的。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滚烫的暖流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悸动,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死死盯着温紫灵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声音里满是哀求。
紫儿,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给我听……
是不是我听错了?
这不是梦,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