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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般的海风刮过沙滩,李典望着逐渐隐入密林的第六师主力,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他伸手按住被咸腥海风掀动的地图,指尖在标注魔鬼咽喉的峡湾处重重一按。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伐木声,铁斧劈入树干的闷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鼓点。

把了望塔再加高3米!李典抹了把溅到眉骨上的木屑,玄铁甲胄在烈日下烫得能烙熟面饼。第三旅团的士兵们正用砍下的赤桦树干搭建防御工事,新伐的木材渗出琥珀色汁液,散发出刺鼻的松脂味。

突然一声凄厉的鹰唳划破天际。

李典猛地抬头,正看见王梁留下的那只海东青在云端盘旋。这畜生平时总喜欢落在总旗大人的铁护肩上啄食肉干,此刻却像被火烧了羽毛般焦躁不安。他下意识握紧腰间的火铳,枪管上还沾着昨夜试射残留的火药渣。

密林深处,王梁的皮质战靴碾碎了半截枯枝。

腐败的落叶在军靴下渗出黑水,空气里弥漫着某种甜腻的腥气。参天古木的枝桠在高空交织成密网,仅有几缕阳光像金线般垂落。陈俊伸手拂开垂到面前的藤蔓,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的虫卵让他后颈泛起鸡皮疙瘩。

他突然举起右臂。

整支队伍瞬间凝固。士兵们的锁子甲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像无数毒蛇在吐信。走在最前的斥候队长半跪在地,从腐殖质里抠出一块暗红色碎布——这是杜伊夫根军队特有的火绒布。

王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老周在旗舰上展示的那片焦黑赤桦叶,耳畔突然响起十年前在萨摩雨林里听见的鬼面枭啼叫。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攀爬上来,让他的手指无意识扣住了剑柄。

三岗一哨改为六岗一哨!他哑着嗓子低喝,让二旅团把弩机全部上弦!火器营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金属护腕磕在剑鞘上发出清脆声响,李通借着调整佩剑的动作凑近半步。这个跟随王梁七年的亲卫长太熟悉主将的习惯——每当那柄镶金错银的弯刀在鞘中不安躁动,便是猛虎即将出笼的前兆。

大人,现在这行军的阵势...他故意用刀柄挑起一截断裂的藤蔓,腐殖质的气息随着晃动弥漫开来,倒像是陈总旗的手笔。

王梁正在系紧臂甲的动作骤然停顿,牛皮绳在指节勒出白痕。远处传来受惊的鸟叫声,惊起林间一片扑簌簌的振翅声。他转头时,额角那道被海风侵蚀的旧疤在树影里忽明忽暗:有话就痛快的说,别磨磨唧唧的。

这六岗一哨的斥候布防的布置...李通靴尖碾碎了一只正搬运腐叶的红蚁,就连马匹裹蹄的细节都像是陈大人亲自布置出来的一样。他抬眼望向正在给战马戴眼罩的士兵们,某个新兵因紧张扯痛了缰绳,立刻挨了老兵一记刀鞘。

王梁突然扯开锁子甲领口,古铜色胸膛上狰狞的爪痕随着呼吸起伏。这是三年前孤军深入黑沼泽留下的纪念,当时若没有陈俊带兵凿穿包围圈......他甩头挥散记忆,指腹摩挲着腰间那枚被血沁透的玉坠。

陈乌龟那套确实烦人。王梁反手将弯刀连鞘钉入树干,惊落几片带着齿痕的枯叶,但在目前的情况下,确实也能让兄弟们少淌几碗血...他猛地拔刀转身,刀光掠过亲卫铁青的下颌:传令……

这边王梁的命令还没下达,密林深处突然传来树冠的异动。成千上万片树叶同时震颤的沙沙声,像有巨兽在云端磨牙。陈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道横贯左眼的旧伤疤突然火烧般灼痛——这是十年前基斯城血战留下的预警。

举盾!

嘶吼声炸响的瞬间,黑压压的箭雨撕裂了林间晦暗。精铁箭簇凿在包铁木盾上迸出火星,几个反应稍慢的士兵惨叫着扑倒在地。王梁亲眼看见一支重箭洞穿了亲卫的咽喉,温热的血珠溅在他铁护颈上,顺着甲片纹路蜿蜒成血线。

龟甲阵!李通的咆哮声在箭雨中格外刺耳。幸存的士兵们迅速蜷缩成铁甲刺猬,箭矢钉在交叠的盾面上发出冰雹般的脆响。王梁抹了把糊住右眼的血水,发现这些箭羽竟都涂着诡异的靛蓝色——杜伊夫根巫毒箭!

信号箭!快放信号箭!

三支裹着火油布的鸣镝尖啸着窜向树冠,却在触及枝桠的瞬间炸成火团。燃烧的箭杆带着火星坠落,引燃了满地枯叶。浓烟裹着焦糊味在林中弥漫,王梁的鼻腔顿时充满辛辣的灼烧感。

他娘的树冠有铁丝网!李通挥刀劈开坠落的火团,刀身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大人,让我带人杀出去!

王梁却死死盯着前方三十步外的某处灌木丛。透过渐浓的烟雾,他隐约看见几抹银光在枝叶间闪烁——好像是火铳的模样!

王梁的吼声劈开硝烟,五指如铁钳般扣住李通的后颈甲。铁甲鳞片在指间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能清晰感受到亲卫长颈部动脉的狂跳。

不能冲!他几乎把李通拽得离了地,嘶哑的声线里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颤音,让弩手和火枪手覆盖射击9点钟方向!

三百张强弩昂首的瞬间,青铜机括咬合的声响像是恶鬼磨牙。王梁的战刀劈开浓雾,刀脊反射的冷光犹如闪电划破夜空。强弩箭化作钢铁暴雨,箭簇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9点钟方向的灌木丛瞬间绽开无数血花。

五个身披蜥蜴鳞甲的火枪手从蕨类植物间滚出,他们手中蛇形枪管的簧轮枪仍在喷吐青烟。某个濒死者蜷缩成虾米,指尖深深抠进了火绳枪的扳机,竟将淬火钢片掰成了两截。暗紫色毒血从他爆裂的眼眶涌出,在腐叶堆里蚀出滋滋作响的泡沫。

王梁的瞳孔突然收缩成两点寒星。透过渐散的箭雨,他看见30米外的树影间,更多的银光如毒蛇吐信般闪烁——那是上百支火绳枪的引线在树影中泛着冷光。腐烂的树干后,杜伊夫根枪手们镶嵌珊瑚的护额正在浮动,宛如漂浮在冥河上的鬼火。

王梁突然明白威廉的毒计——用箭雨逼迫北明军聚拢,再用火枪齐射收割。他低头看着脚边还在抽搐的士兵,那人胸甲上的破洞正汩汩冒着血泡。湿热的风裹着硝烟灌进肺里,让他想起陈俊那柄总是拍得震天响的佩刀。

分阵!他扯开被血黏住的领巾,前队变后队,交替掩护后撤!

话音未落,密林深处突然响起闷雷般的轰鸣。王梁感觉耳膜被铁锤砸中,整个人被气浪掀得撞在树干上。等他挣扎着爬起来时,正看见十几个士兵像破布娃娃般飞上半空——杜伊夫根人竟然在林中埋了炸药!

大人小心!李通飞扑过来用盾牌挡住飞溅的碎石。陈俊的护心镜被碎石打得凹下去一块,喉头顿时涌上腥甜。他吐出口血沫,发现撤退的路线已被炸塌的古树封死。燃烧的树干横亘在军阵之间,把队伍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残片。

更致命的是受惊的战马。

后军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嘶鸣,上百匹战马挣脱缰绳在火海中横冲直撞。某个被火舌舔着的骑兵惨叫着滚落马背,他的坐骑却拖着燃烧的鬃毛撞进了弩手队列。陈俊听见骨肉碎裂的闷响,那是游骑兵的神射手们被铁蹄踏碎胸膛的声音。

取我令旗!王梁劈手夺过亲卫的牛皮水囊浇在头上,冰凉的液体让他暂时清醒,让牛金部向三点钟方向突围!李通带重甲兵开路!

而此刻,东南方突然炸开震耳欲聋的咆哮。牛金赤裸着精钢般的上身,两柄开山斧抡成血色旋风,硬生生从火墙里劈出条血路。这位王梁麾下的第一猛将双眼赤红,军靴踩在燃烧的树干上滋滋作响。

都给老子滚开!他抡圆战斧将拦路的杜伊夫根骑兵连人带马劈成四截,热腾腾的马肠子缠在斧柄上晃荡。身后的游骑兵们结成三角突击阵,军靴踏地的轰鸣竟压过了爆炸声。他们特制的玄铁面甲在火光中泛着鬼面般的青光,这是牛金独创的死士突击。

威廉的骑士团试图阻拦,却见牛金突然抓起地上半截马腿掷出。裹着烈焰的残肢精准砸中领队骑士的面门,趁对方坠马的瞬间,两柄战斧已劈碎三面鸢形盾。有杜伊夫根士兵举枪偷袭,却被牛金反手抓住枪杆,连人带枪抡起来砸进火堆。

三点钟方向!凿穿他们!牛金的声音像是从熔炉里捞出来的铁块。游骑兵们突然变阵为楔形,用包钢肩甲撞飞拦路的燃烧树干。他们踏着同袍焦黑的尸体冲锋,靴底融化的铁钉在腐叶上烙出带血的脚印。

……

令旗还未举起,第二波爆炸接踵而至。这次的地动山摇中混入了熟悉的硫磺味,王梁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杜伊夫根人居然在用帝国制造的开花弹!破碎的弹片在空中尖啸,将三个正在装填的弩手拦腰斩断。

浓烟中突然刺出雪亮的长枪。

身披墨绿罩袍的杜伊夫根轻骑兵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的坐骑蹄掌包裹着棉布,在林地间奔袭竟悄无声息。冲在最前的骑士平举着三米长的长枪,枪尖特意锻造成倒钩形状。某个北明士兵被贯穿肩膀挑上半空,惨叫声随着甩动的枪杆在林中回荡。

圆阵!王梁的吼声已经沙哑得不成人声。还能站立的士兵们背靠背缩成铁环,但每个人的铠甲都布满裂痕。李通的双刃斧已经砍得卷刃,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左肩插着半截箭杆,鲜血顺着斧柄滴成小溪。

威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林间空地。

威廉勒住嘶鸣的纯白战马,镶嵌珍珠的马鞍在浓烟中泛着冷光。这个杜伊夫根新贵用镶满红珊瑚的马鞭戳了戳脚边半截北明士兵的残躯,银甲上蚀刻的海浪纹章沾着脑浆,随他俯身的动作折射出妖异的虹彩。

王总旗——他拉长的尾音像毒蛇吐信,雕花面甲揭开的刹那,林间漏下的阳光恰好照亮他眉心的钻石额饰,马鞭突然抽碎身旁焦黑的头骨,听说你们北明人下葬讲究风水,这片赤桦林做的坟场可还满意?

王梁的指节在刀柄上捏出青白,喉间翻涌的血沫带着碎齿。他盯着威廉甲胄上那串用宝石串成的璎珞,突然咧开染血的嘴唇:缺了阁下的头盖骨,这坟场总归差点意思!战靴猛地蹬地,佩刀连根没入赤桦树桩。

7道火绳枪的爆鸣同时炸响!

威廉的纯白战马人立而起,特制铅弹在它琉璃般的眼珠上凿出六个血洞。这个狡诈的贵族早在枪响瞬间滚鞍下马,却仍被最后一发子弹削去半边耳廓。他踉跄着跌进亲卫堆里,金发黏着血浆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却发出夜枭般的厉笑:不愧是北明人!王梁,你这手阴招倒学了你那乌龟同僚!

放箭!李通嘶吼着扬起劲弩,却被王梁铁钳般的手掌按下。他们眼睁睁看着威廉被亲卫用血肉之躯叠成的人墙拖向密林深处,那件破碎的银甲仍在闪烁,宛如一条蜕皮的毒蛇。

王梁的虎口震裂,鲜血顺着插在树桩上的刀柄蜿蜒成溪。他想起不久前陈俊的谨慎,喉间突然涌上胆汁的苦味——那7个暗哨本可以要了威廉的命,若非自己为防陈俊抢功刻意减少了半数伏兵...

……

当王梁正在丛林中死战时,李典正用战靴碾灭沙地上的火苗。刚刚搭建完的哨塔基座突然炸裂,飞溅的木屑在他颧骨上划开血口——他们亲手垒筑的赤桦木防御墙竟渗出黑色火油,此刻正被火箭点燃。

是树脂!李典挥刀劈开燃烧的横梁,突然明白老周发现的焦黑赤桦叶意味着什么。杜伊夫根人早在月前就用祭祀火油浸透了这片树林,每一根他们砍伐的木材都是暗藏的火种。

东北方密林炸起血雾,三百名赤膊的杜伊夫根死士顶着箭雨和火铳的射击在冲锋。他们浑身涂满树胶与砂砾,箭矢扎进肌肉的闷响竟被狂热的战吼盖过。冲在最前的巨汉被五支弩箭贯穿胸膛,却用最后气力抱住滚木撞向栅栏。飞溅的木刺扎进他溃烂的眼眶,尸体卡在缺口处成了现成的攻城梯。

点燃烽火!李典甩出火折子的刹那,7支珊瑚箭和3颗铅弹擦着他护颈掠过。第二波死士踩着同伴尸体跃入工事,断手者用牙撕开士兵喉管,瘸腿者抱着火药桶滚向弩炮阵地。有个脖颈插着匕首的杜伊夫根士兵竟爬行十步,用头槌砸开了火油罐。

李典挥刀斩断某个死士的臂膀,那截断肢却死死攥住他的披风。更多血人从燃烧的树林里涌出,他们灼伤的皮肤粘连着铠甲碎片,像从地狱爬出的熔岩恶鬼。最凶悍的敌将腹部插着半截长枪,却抡起链锤砸碎了最后一座箭楼。混凝土碎块飞溅时,李典看见他溃烂的嘴角竟扯出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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