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决定，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绝望的“磐石”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反对的声音远比支持的要大。
“疯子！那是焦土荒原！旧时代的核爆中心！辐射能瞬间杀死一切！更别说还有什么鬼知道的东西！”一位资格颇老的战士在会议上几乎拍案而起，他脸上带着旧伤疤，眼神里满是“这纯粹是送死”的不认同。
“领袖，您的伤势还没好，我们的人手、装备、补给……根本不足以支撑这种规模的远征！”后勤组长莉娜急得快哭出来，手里的物资清单仿佛是一纸死亡判决书，“就算不考虑路上的危险，万一……万一那信号什么都不是，或者更糟，是个陷阱呢？我们最后的力量就全完了！”
就连黑蛛，也紧紧皱着眉头：“林风，我理解你的想法。但这是赌博，赌注是我们所有人的命。也许……我们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尝试和外界其他残存的据点联系？或者集中力量挖掘避难所更深层可能遗留的旧时代储备？”
“我们没有时间了。”林风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的质疑。他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背后的伤口让他无法挺直腰板，但他的眼神却像淬火的钢，冷硬而坚定。
“判官不会给我们联系外界、慢慢挖掘的时间。内部的恐慌和猜疑每天都在发酵。地热井的失败，已经动摇了根基。”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焦虑不安的脸，“那信号，是目前唯一一个在我们预料之外、不属于判官、却又与‘源’相关的变量。变量，就意味着可能打破僵局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留在这里，看似安全，实则是慢性死亡，而且是被绝望和恐惧一点点啃噬殆尽。去焦土，是冒险，但至少主动权在我们自己手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可是……”莉娜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林风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这不是讨论，是命令。‘遗光会’需要的是希望，哪怕这希望需要用命去拼。执行命令吧。”
最终的决定权在他手中。领袖的威严和此刻展现出的决绝，暂时压制了所有异议。但一种悲壮而不安的气氛，如同实质般笼罩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磐石”如同一个被强行唤醒的垂死者，开始了最后的忙碌。
扳手带着工程队，在仓库角落里找到了那辆几乎被遗忘的、锈迹斑斑的旧时代重型装甲越野车——“野牛”。它状况糟糕，一侧轮胎瘪气，引擎需要大修，装甲板也锈蚀得厉害。但在扳手等人不眠不休的抢修下，它最终还是发出了粗重而沉闷的咆哮，算是恢复了部分行动力。
黑蛛清点了武库。能用的能量步枪只剩下七把，能量电池短缺，只能勉强配给五个满容量弹夹。实弹武器多一些，但弹药同样有限。几枚高爆手雷和烟雾弹被郑重地交到林风手里。
莉娜则几乎哭着脸，将最后一批高能压缩口粮、净水片和宝贵的医疗包——包括最后一支特效抗辐射剂——打包好。这些物资，几乎是掏空了本就不多的储备。
人员选择上，林风只点了四个人：黑蛛（战术指挥与支援）、夜枭（技术分析与信号追踪）、扳手（车辆维护与野外生存），以及他自己。
“我也去！”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见灰鼠竟然挣扎着从医疗区走了出来，他脸色灰败得像死人，需要扶着墙才能站稳，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我的电……也许……有用……”
“胡闹！回去躺着！”黑蛛立刻呵斥。
“不！”灰鼠异常固执，他抬起手，一缕极其微弱、却比之前稳定了些许的幽白电光在他指尖跳跃，“我感觉……它……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个信号……它在‘叫’我……”他的话语混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直觉。
林风凝视着灰鼠，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痛苦、迷茫和奇异感应的光芒，又想起密室样本那诡异的特性，沉默了片刻，最终竟然点了点头：“给他准备防护服和额外的抗辐射剂。”
“领袖！”黑蛛惊呼。
“他的能力，可能是钥匙。”林风简单解释，不容反驳。
最终，一支五人组成的、堪称悲壮的远征小队，集结完毕。
临行前，林风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密室门前。他没有进去，只是将手按在冰冷的金属门上。
门内，是两颗足以毁灭一切的定时炸弹，也是一个可能蕴含着力量的禁忌果实。
他从怀中取出那个隔离容器，看着里面那一点凝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胶状物。
“等我回来……”他低声自语，不知是对门内的东西说，还是对自己说，“……或者，一起毁灭。”
他将容器小心地收好。这东西太过危险，不能留在基地，必须带在身边。
转身离开时，他的目光扫过主通道两侧。人们默默地看着他们，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恐惧，有茫然，也有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的期望。
没有欢呼，没有壮行。只有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五人登上那辆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野牛”。扳手坐在驾驶位，狠狠踩下油门。
引擎发出咆哮，排气管喷出浓黑的烟雾，沉重的车辆缓缓驶出避难所大门，投入外界那一片灰蒙蒙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废墟世界。
目标——西北方向，焦土荒原。
“野牛”车在颠簸的废墟中艰难前行，很快消失在浓重的辐射尘霾之后。
“磐石”避难所的大门缓缓关闭，将最后一丝喧嚣隔绝。
而在那寂静的、被封锁的密室内。
失去了唯一外部能量源（已报废的地热发电机）的两个培养槽，本应陷入彻底的死寂。
然而，在最靠近门口的那个槽体内，那浑浊的、凝固的胶状物深处，极其细微地，闪过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幽白色电火花。
一闪即逝。
仿佛是对外界某个同源能量离去前的……微弱回应。
暗室微光，死灰复燃。远征队带走了最大的变数，却不知，另一个变数，正悄然在巢穴深处，睁开了无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