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气息，如同裂谷中带出的硫磺毒雾，沉重地笼罩着回归的小队，也迅速弥漫了整个“磐石”避难所。
当林风一行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带着一名重伤员和空空如也的行囊出现在主通道口时，所有看到他们的人，脸上那点残存的期待之光，瞬间熄灭了。无需多言，那狼狈的姿态和绝望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希望，再次被现实碾得粉碎。
重伤的工程师被立刻送往医疗区，他的惨叫声和皮肉烧焦的气味，更是为这次失败的探索增添了血淋淋的注脚。
林风甚至来不及处理自己背后的灼伤，就被闻讯赶来的黑蛛和几位组长围住了。
“地热井……无法利用。”林风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下面……有极危险的不稳定因素，甚至可能存在未知生物。我们差点全军覆没。”
简短的话语，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信息量。未知生物？连地底都不再安全了吗？
压抑的沉默。只能听到远处伤员痛苦的呻吟和人们粗重的呼吸。
后勤组长莉娜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询问物资，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头。
工程组长扳手，这位一向沉稳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灰尘簌簌落下。
“那我们……怎么办？”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没有人能回答。
黑蛛看着林风疲惫而紧绷的侧脸，看着他背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先处理伤口，其他的……稍后再说。”
医疗区内，气氛更加低迷。药品短缺，尤其是治疗灼伤和抗辐射的特效药几乎耗尽。医生们只能用水清洗伤口，涂抹上最后一点可怜的消炎药膏，然后用相对干净的布料进行包扎。痛苦得不到有效缓解，绝望的情绪在伤员和医护人员之间无声蔓延。
林风拒绝了优先处理伤口的建议，让医护人员先照顾更重的伤员。他靠坐在冰冷的墙边，背后火辣辣的疼痛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但更痛的是内心的无力感。
他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除了以往的敬畏， now 更多了怀疑、恐惧，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如果不是他坚持去寻找地热井，就不会有这次失败，就不会有新的伤员，就不会让本就不多的物资雪上加霜。
“汲取者”的流言，似乎在这样的背景下，变得更加“可信”了——看，他为了恢复力量，不惜让其他人去送死。
这种无声的指责，比背后的灼伤更让他感到刺痛。
夜枭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小块能量棒——这是从他自己的配给里省下来的。
“领袖……”
林风摇了摇头，没有接。“分析结果怎么样？”他更关心那个危险的样本。
夜枭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压低声音：“非常……奇特。样本的生物结构完全不同于任何已知物种，细胞活性几乎为零，但却蕴含着一种……惰性极高的奇特能量，类似于……高度压缩的精神力量或者说信息载体。抑制场一减弱，它就会自发地试图吸收周围一切形式的能量，甚至包括……生物电。”
他看了一眼医疗区内痛苦的伤员，声音更低：“我怀疑，您之前感受到的‘汲取’现象，可能不完全是您晶体的原因，或许……也有它在无意识中散发的微弱力场的影响，放大了那种效应。”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所以，流言并非完全空穴来风，根源竟然部分来自于那危险的样本？这真相却更加令人绝望。
“有办法隔绝或者销毁吗？”
“很难。”夜枭摇头，“它的能量结构极其稳定，物理摧毁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能量释放。最好的办法似乎是……用更强的、同源但受控的能量场将其彻底‘净化’或‘覆盖’。”
同源能量？林风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胸口这枚同样来自“守秘人”的晶体。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监控外部信号的技术员匆匆跑来，脸上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领袖，夜枭主管……我们刚刚接收到一个非常奇怪的信号脉冲，来自西北深空方向，就是之前探测到微弱异常信号的‘焦土荒原’区域！”
“信号特征？”夜枭立刻追问。
“非常短暂，但强度极高！调制方式……无法识别，不属于已知任何势力！更奇怪的是……”技术员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它的能量频谱，与我们之前捕获的、从‘星锚’爆炸核心抛射出的那些源核碎片，有微弱的相似性！但更加……纯净和有序？”
焦土荒原？源核碎片相似频谱？
林风猛地想起了在返程途中，他和样本容器同时感应到的那次微弱波动！
难道不是巧合？
“信号内容？”林风急切地问。
“无法破译！结构太复杂了！但……它似乎不是广播信号，更像是一种……周期性存在的、无意识的能量散射？或者……某种信标？”技术员推测道。
一个位于绝对生命禁区、散发着与“源”有关能量的未知信号？
绝望的深潭中，似乎又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了微妙而危险的涟漪。
地热井之路断绝，内部矛盾加剧，判官威胁如芒在背，密室样本如同定时炸弹……
现在，又一个完全未知的变量出现了。
是新的希望？还是更深陷阱？
林风撑着墙壁，缓缓站起身。背后的伤口因动作而撕裂般疼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了。
他的目光投向西北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岩壁，看到那片被死亡笼罩的焦土。
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成为唯一的突破口，哪怕它通向的是更大的未知和危险。
他不能再犹豫了。
“夜枭，全力分析这个信号，尝试定位它的精确来源，哪怕只有一个大致方向也好。”
“黑蛛，清点我们还能动用的所有高能量电池和武器弹药。”
“扳手，准备一辆还能运行的、越野能力最强的旧时代载具，进行最低限度的加固和伪装。”
他的命令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领袖，您是想……”黑蛛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去看看。”林风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去看看那信号到底是什么。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太危险了！焦土荒原那是……”
“留在这里，同样是等死。”林风打断她，目光扫过众人，“等待判官的下一次打击，或者等待我们内部因为绝望而崩溃？还是去搏一个未知的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重重敲在每个人心上：“‘遗光’不是苟延残喘。要么找到光，要么死在寻找光的路上。”
孤注一掷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起来。
绝望的重量，已将弹簧压至极限，要么断裂，要么猛烈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