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细沙般从指缝间流过,不知不觉,魏逸丞已经步入大四,校园生活进入尾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离别气息,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微茫的焦虑。
大多数人开始为考研、出国或是求职奔忙,魏逸丞的生活轨迹却似乎早已注定,又带着他独特的个人印记。
在魏麟哲的建议和支持下,他最终选择了在魏氏集团的设计部门实习,这个决定并不让人意外,却又在细微处透着两人的默契与考量。
进入魏氏,意味着魏逸丞将在一个更规范、也更复杂的环境里学习成长,同时,也在魏麟哲可控的范围内,能让他更安心地看着。
实习生活忙碌而充实。
魏逸丞收敛起学生时代的部分青涩,穿着合体的衬衫西裤,跟在带教师傅身后,学习处理实际项目中的需求、修改和妥协,他天分不错,审美在线,又肯下功夫,很快便能独立完成一些基础的设计工作,偶尔提出的新颖想法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但他谨记自己的身份,低调勤勉,从不张扬,部门同事只当他是某个靠实力进来的优秀毕业生,并未察觉他背后那层特殊的关系。
魏麟哲对此很满意。
他并未给魏逸丞任何特殊照顾,甚至要求人事部按正常流程考核,有时在集团内部匆匆一瞥,看到魏逸丞抱着文件夹,专注地与同事讨论方案,或是独自坐在工位前对着屏幕凝神思索,魏麟哲会驻足片刻,目光沉静地掠过,然后不动声色地离开。
晚上回家,他才会在书房听魏逸丞略带兴奋地分享工作中的点滴收获或小小烦恼,适时给予点拨或安慰。这种隔着适度距离的守望,成了他们之间新的默契。
然而,魏逸丞并未放弃他的美术世界,那是他精神的另一处栖息地。他依旧保持着参加各类美术比赛的习惯,油画、水彩,甚至尝试了数码绘画。
获奖证书和参展经历一点点累积,在他个人履历上增添着与众不同的光彩。魏麟哲的书房里,也悄然多了几幅装裱精致的画作,替换了原先价值不菲的名家作品。画的主题大多简单。
窗台的光影、雨后的街道、一束静默的花,笔触间却流淌着细腻的情感和日渐成熟的技法,魏麟哲从未刻意夸奖,但每每目光落在那些画上,冷硬的眉眼总会柔和几分。
更让魏逸丞快乐的是,他时常能与顾宸和方旭在创作中真正厮混到一起。顾宸主修艺术史,方旭钻研数字媒体,虽然方向各异,却终究同属艺术天地。魏逸丞总能找到理由把他俩聚到画室。
有时是探讨构图,有时是合作实验,有时干脆就是一起即兴创作。于是,周末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三个气质迥异却同样浸染艺术气息的男生,沉浸在颜料、屏幕与书卷之间。顾宸会一边摆弄着作为参考的古典雕塑复制品,一边对魏逸丞的用色提出理论层面的质疑;方旭则往往守着笔记本电脑,尝试将二人的手绘元素实时生成数字变体,不时冒出些技术流的犀利评价,总能引发热烈的争论与笑声。
这些时刻,剥离了魏氏实习生的身份,也暂忘了未来的焦虑,只剩下青春末尾同频的共鸣、毫无保留的灵感碰撞,以及那份共属艺术生命的炽热。
某个周五晚上,魏逸丞加班修改一个紧急方案,结束时已近十点。整层楼只剩零星几点灯光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关掉电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手机屏幕亮起,是魏麟哲的消息。
「还在公司?我在地库等你」
心里微微一暖,疲惫感似乎也消散了些。
魏逸丞回复道:「这边刚结束,马上下来找你」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略显空旷的空间里,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专属车位旁,魏逸丞快走几步,拉开车门坐进去。
“怎么这么晚?”魏麟哲合上手中的平板,侧头看他,车内灯光明亮,清晰地照出魏逸丞眉宇间的倦色。
“项目临时有点调整,需要改一版图”魏逸丞系好安全带,声音有些软,“不过总算弄好了。”
魏麟哲嗯了一声,对司机道:“回家”然后伸出手,指腹轻轻按了按魏逸丞的太阳穴,“累了就闭眼休息会儿”
温热的手指力度适中,缓解了紧绷的神经,魏逸丞顺从地闭上眼,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车子平稳地驶出地库,汇入都市璀璨的夜景车流。
“下周末”魏麟哲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有个私人艺术沙龙,规模不大,但主办人和几位嘉宾在业内有些分量,我收到了邀请函,可以带人一起参加,你想不想去看看?”
魏逸丞倏地睁开眼,眼底掠过惊讶和亮光。这样的场合,无疑是拓展视野、结识同好的好机会,以往魏麟哲很少主动提议带他参与这类偏私人社交的活动。
“我可以去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为什么不可以?”魏麟哲收回手,语气平淡自然,“你是我的人,还有,你的画作也非常有名,不必过分担忧”
车子驶入霓虹深处,魏麟哲那句“你是我的人”在魏逸丞心头轻轻一撞,余音混合着窗外流过的光影,在他胸腔里漾开一片温热的涟漪。他悄悄侧目,魏麟哲已重新看向前方,侧脸线条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沉静而笃定。
“我去。”魏逸丞轻声应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需要准备什么吗?”
“做你自己就好”魏麟哲目光未动,只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衣服我会让人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魏逸丞照常忙碌于实习与画室之间,但心底对周末的沙龙隐隐生出一份期待,魏麟哲说到做到,周四晚上,一套搭配好的简约西装与衬衫便送到了魏逸丞的房间,剪裁精良,质感上乘,却并不张扬,符合他一贯的低调,也契合艺术沙龙相对松弛的氛围。
沙龙设在近郊一处隐秘的私人艺术馆,由几栋改造过的旧工业建筑连通而成,保留了粗砺的混凝土结构与高挑空间,内部陈列却极富现代感与先锋气息。
魏逸丞跟随魏麟哲步入时,里面已经萦绕着低低的交谈声、轻柔的音乐,以及香槟杯碰撞的清脆微响。空气里混合着淡淡的松木、颜料与咖啡的气息。
到场的人果然如魏麟哲所说,数量不多,但气质迥异,有几位是魏逸丞在艺术杂志或新闻里见过的面孔。
独立策展人、颇受瞩目的新锐艺术家、收藏家,还有两位言辞犀利着称的艺评家,魏麟哲的出现引来几道目光,他略一点头,姿态从容,带着魏逸丞自然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