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触感并非只是药膏的清凉,指尖本身带着魏麟哲恒常的温热,与淤伤处的敏感皮肤相接,冰火交织,激起一阵更剧烈的、令他脚趾都蜷缩起来的战栗。
“放松”魏麟哲的声音很低,几乎贴着他耳后的皮肤传来,气息拂过细小的绒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的另一只手,宽厚而温热,按在了魏逸丞紧绷的肩胛骨上,没有用力,只是沉沉地压着,像是一种无声的锚定,又像是一种无法挣脱的宣告。
魏逸丞试图对抗那只手的温度和力量,但身体深处残存的疲惫和某种更深层的、被驯服般的惯性,让他挣扎的力道微弱得可怜,他只能更深地把自己埋进臂弯,咬住下唇,阻止任何可能泄露的声音。
指尖开始移动。不是敷衍的涂抹,而是缓慢、细致、甚至称得上专注的描摹,带着药膏的指腹沿着淤痕的边缘轻轻打圈,将那片青紫逐渐晕染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介于疼痛与抚慰之间。然后是另一处指印,魏麟哲的拇指指腹压上去,缓缓揉按,仿佛在确认自己留下的印记形状,又仿佛在试图将它们揉散、化进皮肤里。
这种过分的细致,比粗暴的对待更让魏逸丞难堪。它让昨夜的一切不再是模糊混乱的热浪,而是被一一检视、触碰、落实的细节。
他能感觉到魏麟哲目光的轨迹,随着指尖游走,掠过他嶙峋的脊椎凹陷……
那里的痕迹最深,也最私密。
魏逸丞的呼吸彻底乱了,喉咙里溢出一点破碎的呜咽,又被他死死咽下。
魏麟哲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接着,他挤了更多的药膏,掌心相对搓热,然后,整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去,几乎包裹住那一片伤痕累累的弧线。
“呜…”魏逸丞终于没忍住,短促地抽了口气,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弹跳了一下,又立刻被肩胛上那只手稳稳压住。
“疼?”魏麟哲问,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魏逸丞摇头,胡乱地摇,发丝蹭着沙发皮革。
不是疼,或者说,不仅仅是疼。那手掌的温度,揉开的药力,还有那覆盖的姿态,带来一种极其矛盾的感受。
是加剧的羞耻,也是难以启齿的慰藉,仿佛那些印记被触碰、被抚平的过程,也在同时抚平昨夜那场激烈中某种撕裂的恐慌。
揉按持续着,从后方到更下方,魏逸丞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全身的感官都聚焦在那只手上,皮肤在发热,被触碰的地方像要烧起来,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又混杂着某种悬在深渊之上的、战栗的期待。
终于,那只手离开了,微凉的空气重新覆上湿热的皮肤,激起一阵空虚的冷意。
魏逸丞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不敢动,也不敢回头。他听到身后窸窣的声响,是药膏盖子被拧上的声音,然后是魏麟哲起身时,沙发轻微的凹陷回弹。
脚步声朝厨房去了,水声再次响起,他在洗手。
魏逸丞慢慢松开咬得发白的嘴唇,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卷起的睡衣下摆拉下来,遮住那片被药膏浸染得微凉、又被揉按得发烫的皮肤。布料摩擦过敏感处,又是一阵细微的、直达尾椎的麻痒。
他依旧趴在沙发扶手上,脸埋在臂弯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片被彻底冲刷过的疲惫,和一种难以定义的空洞。
魏麟哲回来了,没有坐回沙发,而是站在他面前,魏逸丞的视线只能看到他穿着家居裤的长腿,和一双深灰色的拖鞋。
头顶传来很轻的触碰,是魏麟哲的手掌,落在他凌乱的黑发上,揉了揉,动作谈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些随意,就像以前偶尔心血来潮揉他脑袋时一样。
但此刻,这个动作却让魏逸丞浑身一僵,鼻尖莫名泛酸。
“粥还温着,再去吃一点”魏麟哲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恢复了平日那种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波澜的调子,仿佛刚才那漫长而煎熬的上药过程不曾发生,仿佛他们只是在某个普通的清晨,“今天好好休息,别乱跑了”
说完,那只手离开了他的头顶,脚步声朝着书房的方向远去。
魏逸丞仍旧趴着,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晨光又移动了一些,落在空了的碗碟上,落在沙发边缘那管被拧紧盖子的药膏上。
空气里还残留着极淡的药膏清凉气息,和他自己身上,被揉开了的、属于魏麟哲的须后水与昨夜情欲混合后,变得模糊却深入骨髓的味道。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腰臀间的酸胀在药效下似乎缓解了些许,但另一种更深的、源自心底的悸动与迷茫,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荡开,再也无法平息。
魏逸丞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又坐了许久,直到阳光变得刺眼,才慢吞吞地起身。腰臀间的酸胀在药膏作用下转为一种深沉的、闷闷的热,仿佛魏麟哲手掌的余温还烙在那里。他收起碗碟,动作很轻,水流声开到最小,生怕惊动书房里的寂静。洗净的粥碗倒扣在沥水架上,那管药膏还躺在沙发边缘,他盯着看了几秒,最终伸手拿起,指腹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管身上摩挲了一下,然后把它放进电视柜下的抽屉里,动作有些仓促,像在藏匿什么罪证。
一整天,他都有些魂不守舍。身体叫嚣着疲惫,精神却紧绷着,像一根过度拉伸后无法回弹的弦。他蜷在客厅另一侧的单人沙发里,拿了本书,字句却飘忽着进不了脑子。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房紧闭的门,耳朵捕捉着里面任何细微的声响。
椅子移动的声音,偶尔的咳嗽,甚至只是纸张翻动的窸窣。每一次声响都让他心跳漏掉半拍,随即又是更深的空虚和莫名的焦躁。
午餐是阿姨来做好的,清淡的菜色,摆上桌时,书房的门开了。魏麟哲走出来,已经换了外出的衬衫西裤,袖口一丝不苟地扣着,周身散发着与早晨那慵懒家居气息截然不同的、冷峻而规整的气场。他目光扫过桌上简单的饭菜,又落在魏逸丞身上。
“吃了饭继续休息”他言简意赅,走到餐桌主位坐下。
“嗯”魏逸丞低低应了一声,拿起筷子,食不知味。两人沉默地进食,空气里只有细微的碗筷碰撞声。魏麟哲吃得很快,举止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疏离。魏逸丞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他挺直的背脊和握着筷子的、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早晨还在他皮肤上留下那样滚烫而缓慢的触感。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赶紧低头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