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流浪者”的存在,那双混沌沸腾的眼眸平静地扫过破损的圣谷,掠过紧张的石语者们,在暗爪那缠绕着暗红金三色余烬的庞大龙躯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定格在卡拉斯身上。
“一个有趣的矛盾集合体。”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磨石般的粗糙共振,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轻微地刮擦着现实的薄膜,“身负‘理’之印记,灵魂却萦绕着‘诘问’的尖刺。与大地之龙结缘,却又被……‘我们’中的一员所标记。”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卡拉斯的衣袍,看到了那剩余的两枚灰白种子。
卡拉斯心中凛然。对方不仅看出了他架构师力量的本质,感知到了灵魂核心的诘问烙印,甚至直接点破了他与辛德娜的关联!这种洞察力,远超寻常。
“你是谁?”卡拉斯稳住心神,暗银长杖顿地,发出清脆的叩击声,试图在这片被无形扭曲的规则中锚定自身的存在,“‘厄洛斯之遗’?‘人间兵器’?”
“流浪者”——或者说,这个自称为“拾荒者”的存在——那混沌的眼眸中,色斑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仿佛听到了某个久远而有趣的词汇。
“名称……是‘定义者’们喜欢玩弄的把戏。”
“拾荒者”淡淡回应,他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当他五指微微张开时,其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模糊,光线如同被吸入般发生诡异的偏折,仿佛他手掌周围的空间本身正在被某种力量“揉捏”。
“‘厄洛斯之遗’?那是失败者对我们的恐惧称谓。‘人间兵器’?倒也贴切,我们确曾是‘工具’。”他放下手,周围的异象消失,“但现在,我只是一个……‘拾荒者’。在废墟与遗忘中,拾取那些被‘定义者’们遗弃、否定或无法处理的……‘碎片’。”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卡拉斯,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如同工匠审视一块奇特的材料:“而你,矛盾的集合体,你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罕见的‘碎片’。你灵魂中的‘诘问’,甚至能让那些冰冷的‘定义者’产生逻辑紊乱……这很有趣。值得……收藏。”
“收藏”二字一出,一股无形的、并非杀意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笼罩了卡拉斯。那并非要摧毁他,而是要将他如同物品一般“收纳”、“保存”起来的意志。
“吼!”暗爪感受到了这赤裸裸的、充满占有欲的恶意,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刚刚融合地脉之力、挣脱封印的他,正是气势最盛之时,岂容他人觊觎他的伙伴?暗红金三色的混沌真焰再次从他体表升腾而起,龙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向前压去,灼热的气息让百米开外的岩石都开始发红、软化!
然而,面对这足以重创“蹂躏者”的恐怖龙威与真焰,“拾荒者”只是微微偏了偏头,那双混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趣。
“不错的火焰。混杂了毁灭、创造与秩序的余烬……还有一丝……令人不悦的‘磐石’味道。”他评价道,仿佛在鉴赏一件艺术品,“可惜,依旧被束缚在‘存在’的框架内。”
他抬起右手,对着那汹涌而来的龙威与真焰,轻轻一“拨”。
没有能量对冲,没有法则碰撞。
那足以焚山煮海的龙威与真焰,在距离他尚有十步之遥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之墙,然后……就那么突兀地、违背常理地“分流”了!炽热的洪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掰开,擦着他的身体两侧呼啸而过,将他身后的大片石林瞬间化为沸腾的熔岩池,而他本人,连同他身前十步之内的一片区域,却安然无恙,连衣角都未曾拂动。
仿佛他所在的那片空间,被临时“定义”为了不可侵犯的“绝对安全区”。
暗爪的熔金竖瞳骤然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并非被抵消或击溃,而是被一种更诡异的方式“引导”和“规避”了。这种对规则的玩弄,比正面的对抗更加令人无力。
“拾荒者”看了看身后化为熔岩的区域,混沌的眼眸中毫无波澜,反而再次将注意力放回暗爪身上:“强大的力量,但运用方式过于……直接。缺乏‘变化’,缺乏……‘惊喜’。不过,作为一件‘藏品’的附属守护者,倒也合格。”
他完全将暗爪视为了卡拉斯的附属品,这种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骄傲的深渊龙裔。
“你,找死!”暗爪怒吼,庞大的龙躯猛然前冲,不再依赖吐息,而是要凭借融合地脉之力后更加强悍的肉身与利爪,将这个诡异的存在撕成碎片!他利爪挥出,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爪尖缠绕着归寂的黑暗与混沌的真焰,威力远超之前!
面对这近在咫尺、足以撕裂山峰的物理攻击,“拾荒者”终于动了。
他没有闪避,只是抬起了左手,五指微曲,对着暗爪挥来的巨爪,轻轻一“握”。
并非握向暗爪的实体,而是握向……暗爪挥爪这一动作所依存的“空间”与“发力规则”!
暗爪那势不可挡的一爪,在即将触及“拾荒者”的瞬间,轨迹发生了诡异的扭曲!仿佛他击中的不是空气,而是一块无形且滑不留手的琉璃,龙爪带着恐怖的力量偏向一侧,狠狠砸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轰!
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但“拾荒者”依旧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他放下左手,看着因一击落空、力量错位而显得有些踉跄的暗爪,摇了摇头:“力量尚可,但对‘规则’的理解,太过浅薄。看来,需要先‘打磨’一下,才能配得上即将入藏的‘主藏品’。”
话音未落,“拾荒者”那双混沌的眼眸,第一次主动亮起了光芒。那不是能量的光辉,而是无数细密、复杂、不断生灭的几何符号与法则纹路在其瞳孔深处疯狂流转!
他抬起双手,十指如同弹奏看不见的琴弦般,在虚空中轻轻拨动。
霎时间,以他为中心,方圆百米内的“规则”开始发生剧烈的、混乱的扭曲!
重力时而倍增,将暗爪庞大的身躯狠狠压向地面,时而逆转,试图将他抛向天空!空间的稳定性被破坏,出现无数细小的、如同镜面碎裂般的褶皱,切割着暗爪的晶甲,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甚至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不再均匀,暗爪的动作时而快如闪电,时而慢如蜗牛!
这并非攻击,而是……“环境改造”!他将周围的空间,临时改造成了一个充满恶意、规则混乱的死亡领域!
暗爪被困在其中,空有毁灭性的力量,却如同陷入无形泥沼的巨兽,每一次发力都被扭曲的规则引向歧途,每一次攻击都落在空处,甚至连维持平衡都变得极其困难。他发出愤怒而焦躁的咆哮,混沌真焰四处喷薄,却只能让这片混乱的规则领域变得更加不稳定,反而加剧了他自身的困境。
赫克托长老和石语者们看得目瞪口呆,灵魂都在颤抖。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战斗方式!这完全是……神灵般的权能!
卡拉斯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看着在规则混乱领域中挣扎的暗爪,看着那个如同演奏家般随意拨弄现实法则的“拾荒者”,心中明白,常规的战斗方式毫无胜算。
这个“人间兵器”,他的“收藏”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对世界秩序的终极亵渎。
而他,必须找到应对这种“规则层面”攻击的方法,否则,不仅暗爪危矣,他自己,也真的可能成为对方的“藏品”。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圣柱之下,那通往地脉核心的洞口。或许,唯一的希望,依旧在于这片土地本身,在于那沉睡的……磐石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