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殿内,云凝那句轻飘如烟絮的“试试看?”在空寂中悄然消散。
她依旧立在窗边,星光将她轮廓映得单薄,眼底深处是惊涛过后的茫然与一丝几乎被尘埃掩埋的、新生的微光。
那三个字像是她耗尽所有勇气才撬开一丝心门缝隙的钥匙,此刻,门内是未知的恐惧,门外是……或许存在的微光。
她并不知晓,就在她头顶,那坚实无比、镌刻着古老凤凰图腾的殿顶之上,一位自鸿蒙初辟便俯瞰星河流转的存在,因为她这句低语,正经历着自诞生以来最剧烈、最陌生的“地动山摇”。
君墨寒的存在与殿顶的阴影浑然一体,非光非暗,玄奥难言。他能清晰地“听见”殿内云凝那细微的吐息,感受到她神魂深处因这句允诺而掀起的复杂涟漪——那份挣扎、试探、以及连她自己都未完全认知的、一丝微弱到极点的……希望?
而当那三个音节——“试试看”——无比清晰地穿透一切阻隔,撞入他冰封了亿万载岁月的听觉核心时……
轰隆!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他浩瀚无垠、运行着宇宙至理的神魂世界内部,骤然爆发出超越任何星辰湮灭的无声巨响!
时间法则瞬间紊乱!他周身方圆尺许的空间,光线诡异地扭曲、折射、破碎又重组,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灭世陨石,激荡起难以名状的空间乱流——这是他情绪剧烈波动下,对局部时空造成的最直接冲击!
狂喜?
不。于他而言,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超越了他过往所有认知和体验的、巨大到足以颠覆他存在根基的强烈能量!
它狂暴地冲刷着他精密如永恒星轨般的心智结构,让那颗在无尽岁月中只遵循“存在”与“规则”而稳定跳动的心脏,第一次发出雷鸣般的、失控的轰鸣!那声音如此猛烈,几乎要撕裂他完美无瑕的道体躯壳!
这是……什么?
他万年冰封的面容上,唇角极其细微、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这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纯粹力量爆发引起的生理性痉挛。
他那双勘破万物的眼眸深处,最坚固的核心仿佛被这道名为“云凝允诺”的能量击中,竟崩裂开一丝微不可见的缝隙!
无数个纪元以来,他见证过星河诞生、洪荒破碎、大道变迁,甚至亲手引导过文明的兴衰。但没有任何一刻,没有任何事件,让他感受到如此剧烈、如此纯粹的灵魂深处的战栗!
凝儿……她,应允了?
他那一番笨拙却倾尽所有本源真实的剖白,竟……真的有回应了?
这巨大的冲击带来的不是简单的“满足”,而是一种源于最深层生命本能的、“劫后余生”般的确认感!在这场他都认为不一定会成功的追逐和守护里,他终于看到了一束微光的回应!
他的神识本能地将殿内云凝的所有细微变化无限放大:她眉间稍缓的皱痕,指尖微微松开的蜷缩,周身笼罩的那层“绝对孤绝”气场所悄然松动的、哪怕只是一根发丝般的缝隙……这一切都成为了那道让他神魂轰鸣的“能量”最直观的注解!
足够了!
仅仅是这一丝撬动的缝隙,这一声几不可闻的“试试”,于他这存在了不知多少亿万载的存在而言,已是这广袤寂寥宇宙间,诞生过的最璀璨奇迹!比任何鸿蒙至宝、道源奇珍都更珍贵亿万倍!
无边的喜悦化作实质性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几乎要破体而出。身下那片万载神金琉璃瓦承受不住这无意识散逸的、属于上古神尊的一丝“兴奋”余波,“咔嚓”一声,极其细微的裂痕无声蔓延开去,又在神金的自愈能力下缓缓收敛——宛如此刻他正在努力平复的内心的滔天巨浪。
然而,狂澜难息。
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将这股因“云凝尝试”而沸腾奔涌的力量约束在体内,不波及下方殿宇分毫,以免惊醒那刚刚松动了一丝心防的人儿。
喜悦是如此陌生而凶猛,以至于他这个掌控神域的存在,都感觉这一夜变得如此……漫长而又瞬间即逝。
夜色无言流淌。一个在窗边对着星海,试图理解刚刚撬动的新世界;一个在殿顶暗影下,沉默地经历着神魂世界的沧海桑田,将守护的姿态凝固成了永恒。
星光见证着这场奇异而无声的灵魂对话,隔着殿顶,两颗强大却在此刻陷入各自震撼的心,意外地找到了某种深层的共振频率。
直到晨曦微光如同最温柔的笔触,开始为帝星城披上淡金色的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