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峡谷,名副其实。
两侧山壁如刀削斧劈,直耸入云,将天空挤压成一条狭长的亮带。山风穿过,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与沙石,更添几分肃杀。
陆羽勒马而立,身后的五十名亲卫纹丝不动,人与马仿佛都化作了这山道间的岩石。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此刻已经浓郁得如同实质,粘稠得让人呼吸不畅。
“公子……”陆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紧紧攥着缰绳,手心全是冷汗。
陆羽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侧山壁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灌木与岩石。在【天命之眼】的视野中,那些伪装之下,正潜藏着一个个猩红的【杀意】光点,密集如蛛网,将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牢牢包裹在中央。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左侧山壁最高处,一块巨大的悬石下方,几个光点的情绪格外炽烈——【兴奋】、【残忍】、【志在必得】。
那里,应该就是这场“盛宴”的主菜了。
“观众已经入席,锣鼓也已敲响。”他侧过头,对着身旁的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好戏,该开场了。”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语,一声尖锐的鸟鸣划破死寂!
下一刻,天崩地裂!
“轰隆隆——”
山壁之上,那块巨大的悬石被人用杠杆撬动,带着万钧之势轰然坠下,重重地砸在队伍后方的山道上,激起漫天烟尘碎石。退路,瞬间被断!
紧接着,仿佛是约定好的信号,峡谷两侧,数百支箭矢如蝗虫过境,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铺天盖地而来!其中更有数十支火箭,拖着长长的焰尾,将这狭窄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举盾!龟甲阵!”
不等陆羽下令,亲卫队正已发出怒吼。五十名亲卫的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箭雨袭来的瞬间,便齐刷刷地从马背上取下特制的精钢大盾,以三人为一组,迅速靠拢。盾牌与盾牌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眨眼间便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钢铁龟壳,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铛铛铛铛!”
箭矢撞击在盾牌上,爆出密集的火星,却无一能够穿透。火箭落在盾面上,很快便被盾牌冰冷的金属熄灭。
峡谷上方,一名负责指挥的黑衣头目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狞笑。
“蠢货!以为躲在龟壳里就没事了?传令!滚石!给老子把他们活活砸成肉泥!”
随着他一声令下,更多早已准备好的巨石和滚木,被人从两侧山壁上奋力推下。这些重物呼啸着砸向那小小的龟甲阵,每一次撞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一块巨石砸在盾阵之上,三名亲卫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但他们咬紧牙关,手中的盾牌竟未曾移动分毫!
陆安躲在盾阵中央,吓得脸色惨白,整个人缩成一团,只恨不得能把头埋进地里。他听着外面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恐怖声响,和亲卫们沉重的呼吸声,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然而,在这片足以让任何人肝胆俱裂的混乱中,陆羽却异常的平静。他甚至还有闲心拍了拍陆安的后背。
“陆安,别抖了。你看,这出戏的布景、音效,都还不错吧?就是演员的水平,差了点意思。”
“公……公子……”陆安都快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就是这时候。”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从身旁一名亲卫的箭囊中,不疾不徐地抽出一支狼牙箭,又顺手取过那张挂在马鞍上的强弓。
挽弓,搭箭。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烟火气,仿佛不是在生死一线的战场,而是在自家后院里练习射艺。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
只是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着风声、落石声、以及敌人的呼喝声。宗师级的武艺,让他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达到了一种超凡入圣的境界。
就是现在!
陆羽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嗡——”
弓弦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那支狼牙箭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黑线,无视了漫天飞舞的碎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逆射而上!
山壁之上,那名正手舞足蹈、大声发令的黑衣头目,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瞳孔中便倒映出一点寒星。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
狼牙箭精准地从他张大的嘴巴里射入,贯穿了他的后脑,巨大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岩石上,死得不能再死。
一箭封喉!
喧嚣的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所有匪徒都惊愕地看着自家头目的尸体,又难以置信地望向下方那个小小的、仍在顽强抵抗的龟甲阵。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被完全压制在下方的“猎物”,是如何能发出如此致命一击的!
“杀!杀光他们!为头儿报仇!”
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更加疯狂的攻击。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陆羽一行人身上时,在他们后方的密林中,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杀——!”
震天的喊杀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无数身着吴郡陆氏家兵服饰的士卒,手持明晃晃的刀枪,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猛虎,从匪徒们的背后和侧翼猛冲而出!
这些匪徒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靠着出其不意和地利才显得凶悍。此刻腹背受敌,瞬间阵脚大乱。
“有埋伏!我们中计了!”
“快跑啊!”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他们想跑,可来路和去路都已被巨石堵死,两侧又是陡峭的山壁,真正成了瓮中之鳖。
“开——!”
盾阵之内,陆羽的声音冰冷而沉稳。
五十名亲卫齐声怒吼,那坚不可摧的龟甲阵瞬间散开,化作五十头下山的猛虎,手持横刀,毫不留情地杀入已经溃不成军的敌群之中。
这是一场屠杀。
陆羽的亲卫,每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而陆松年派来的家兵,虽战力稍逊,但胜在人多势众,士气高昂。
前后夹击之下,三百名所谓的“悍匪”,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能撑过,便被斩杀殆尽,余下的也都跪地投降,瑟瑟发抖。
硝烟散尽,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峡谷。
陆羽翻身下马,一身劲装纤尘不染。他缓步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仿佛在巡视自己的庭院。
“公子,威武!”陆安连滚带爬地从盾牌后面钻了出来,看着陆羽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刚才那一箭,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对自家公子的认知。
陆羽没理他,径直走到一名被五花大绑的俘虏面前。这人是匪徒的二号头目,此刻正满脸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
“谁派你们来的?”陆羽淡淡地问道。
那人嘴唇哆嗦着,却死死闭着嘴,不敢说话。
“不说?”陆羽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一支匪徒用的箭矢,在手里掂了掂,“这箭簇是精铁打造,箭羽用的是上好的鹰翎,寻常山匪,可置办不起这么好的家当。”
他随手将箭矢扔在地上,又从一名亲卫手中,接过另一支箭。
这支箭,是刚才从盾牌上拔下来的,样式并无特殊,但陆羽却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箭杆的末端,那里,有一个用小刀刻下的、极其隐蔽的纹路。
那是一个小小的“萧”字。
陆羽将这支箭,递到了那名俘虏的眼前。
俘虏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陆羽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拍了拍那俘虏的脸,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却让对方如坠冰窟。
“萧公子真是客气,送此大礼。本官若不回礼,岂非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