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在一阵剧烈的眩晕中睁开眼时，消毒水的气味正尖锐地刺着鼻腔。他躺在社区医院的观察床上，白色的天花板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所有声音都吸了进去，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醒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手里的笔在病历本上顿了顿，“刚才量血压，你的心率突然飙到一百八，差点以为要出大事。再躺会儿，我去叫护士拿点葡萄糖。”
林默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他记得自己只是在便利店买瓶水，排队时突然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了这里。可现在身体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血管里窜动，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最后汇向大脑深处某个从未被触碰过的角落。
他抬手想按床头的呼叫铃，指尖却在离按钮还有两厘米时顿住了。那不是刻意停下的，而是一种极其精准的控制——仿佛大脑突然接管了每一根神经末梢，能清晰地感知到肌肉收缩的幅度、关节转动的角度，甚至皮肤表面掠过的空气流速。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像是某种被遗忘了很久的本能，在这一刻突然苏醒。
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脚步轻快地踩在地板上。林默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胸前的工作牌，“李雪，26岁”，几个字旁边还印着入职日期和血型。他猛地眨了眨眼，刚才只是匆匆一瞥，怎么会连入职日期的数字都看得一清二楚？
“林先生，抬手。”李雪笑着递过装着葡萄糖的纸杯，手指上沾着点碘伏的淡黄色印记。
林默接过杯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更强烈的电流突然炸开。他眼前闪过一串模糊的画面：护士今早挤地铁时被人踩了一脚，中午吃的盒饭里有块没烧熟的排骨，口袋里的手机正显示着和母亲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今晚不加班，回家吃饭”。
这些画面快得像闪电，却异常清晰。林默猛地缩回手，纸杯里的葡萄糖晃出大半，溅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淡黄色的水渍。
“你没事吧？”李雪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没、没事。”林默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不敢看护士的眼睛，更不敢深究刚才那瞬间的“幻觉”到底是什么。这太不正常了，正常到让他头皮发麻。
他匆匆喝完葡萄糖，以“感觉好多了”为由执意出院。走出医院大门时，傍晚的风带着夏末的热意吹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林默盯着那片旋转的叶子，突然发现自己能看清叶片上每一根脉络，甚至能预判它下一秒会被风吹向哪个方向。
街对面的十字路口，红灯正在倒计时。60秒，59秒，58秒……林默的视线扫过等待过马路的人群，大脑像高速运转的处理器，自动筛选着信息：穿蓝衬衫的男人在看手机，屏幕上是股票下跌的绿色曲线；扎马尾的女生在啃包子，嘴角沾着点酱汁；骑电动车的大爷手在抖，大概是关节炎又犯了……
这些信息不是他刻意去观察的，而是像潮水一样涌进脑海，自动分类、归档，最后形成一个个清晰的“标签”。
“嘀——”刺耳的鸣笛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辆失控的货车正冲过红灯，朝着人群撞来。尖叫声瞬间炸响，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却因为距离太近而显得迟缓。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在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他能看到货车司机惊恐扭曲的脸，能看到轮胎摩擦地面冒出的青烟，甚至能计算出货车的行驶轨迹和碰撞范围——穿蓝衬衫的男人和扎马尾的女生，正好在撞击点上。
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林默感觉脚下的地面像是有弹性一般，双腿肌肉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在旁人看来，那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快得几乎让人产生错觉。
他左手抓住男人的后领，右手揽住女生的腰，借着冲出去的惯性猛地向后一甩。两人惊叫着摔在几米外的安全区域，而林默自己则因为急停而在地面上滑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砰——”巨大的撞击声在身后响起。货车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车头瞬间变形，玻璃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林默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完全超出了他的身体极限。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发力时每一块肌肉的收缩顺序，回忆起如何调整重心才能把两个人甩得更远，回忆起落地时如何卸力才能避免受伤。
这些知识，他以前从来没有学过。
“你、你没事吧？”被救下的女生爬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林默，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刚才……你怎么那么快？”
林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那是一双普通的手，指节分明，掌心还有常年敲键盘留下的薄茧。可就在刚才，这双手爆发出了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力量和速度。
人群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刚才惊险的一幕，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在打听他的名字。林默突然觉得一阵烦躁，像是有无数根线缠绕在心脏上，越收越紧。
他推开人群，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城市的霓虹灯在他身后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议论声，能听到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甚至能听到路边流浪猫踩过垃圾桶发出的细微声响。
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思维变得异常清晰，身体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刚才晕倒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
走到小区楼下时，林默抬头看了看自家窗户。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在无数个夜晚曾是他疲惫生活里唯一的慰藉。可现在，他突然觉得那扇窗户像是一个界限，里面是过去二十八年平淡无奇的人生，外面是刚刚开始、充满未知的诡异变化。
他摸了摸口袋，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是公司群里老板发来的加班通知。放在以前，他大概会叹口气，认命地回一句“收到”，然后转身去公司。
但现在，他看着那条消息，心里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仿佛就在几个小时前，那个为了微薄工资而忍气吞声的自己，已经随着那场突如其来的眩晕，彻底消失了。
林默没有上楼，而是转身走向了小区外的公园。深夜的公园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深吸一口气，试着回忆刚才救人时的感觉。
他集中精神，想象着自己要跳得更高。腿部肌肉再次传来熟悉的紧绷感，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指挥”着肌肉纤维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收缩、拉伸。然后，他轻轻一跃——
身体竟然真的离地近两米高，稳稳地落在了旁边的石桌上。
林默站在石桌上，低头看着地面，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巧合。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无法解释的变化。
他抬起头，看向夜空中的月亮。月亮很圆，清冷的光辉洒在大地上，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召唤。林默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科幻电影，想起那些关于进化、关于超能力、关于人类潜能的猜想。
难道……人类的进化，并不只是存在于教科书和电影里？难道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这场漫长的进化，已经悄然开始了？
他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这种变化会带来什么。是力量，是危险，还是别的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地面上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在预示着一个全新的开始。林默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人生将踏上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是光明，是黑暗，还是一个连想象都无法触及的未来？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进化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