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静默的等待中流逝。
对指挥中心里的人而言，每一天都变得漫长。
【信使一号】已经离开了数周，它关闭了所有主动信号，像一滴墨水融入了黑色的海洋，悄无声息地滑向那个未知的目标。
主星图上，代表它的那个绿色光点，早已隐去。
“神谕”AI只能通过引力波的微弱扰动，对其进行大致的轨迹追踪。
何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指挥中心，处理着帝国重建的各项事务。
北美大陆的社会秩序已经完全稳定，【创世纪计划】的初期成果显着。
被清理干净的城市里，新的基础设施拔地而起，免费的能源和网络接入了每一个家庭。
民众脸上的迷茫正在减少，一种对新秩序的认同感正在缓慢建立。
一切都井井有条，仿佛宇宙深处的那个威胁从未存在。
但只有何维自己知道，这颗星球此刻所享受的和平，如同悬崖边缘的露珠，脆弱不堪。
“报告。”
“神谕”AI的声音打破了指挥中心的平静。
“【信使一号】已抵达预定观测轨道，距离目标3i\/atlas五十万公里。光学隐形与电磁拟态系统运行正常，未被发现。”
何维的目光瞬间投向主屏幕。
赵东升和林秋宜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走了过来。
“连接‘信使’的视觉信号。”何维命令道。
“连接建立。”
主屏幕的画面闪烁了一下，切换成一片漆黑的宇宙。
随后，镜头的焦距开始调整。
一个模糊的、被云雾包裹的巨大物体，出现在屏幕中央。
“启动高解析度图像锐化，穿透等离子云层。”
“神谕”AI的算力开始介入，对传回的原始数据进行解析和重构。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
笼罩在目标外层的尘埃与等离子伪装，被算法一层层地剥离。
当内部的物体最终显露出它的真容时，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屏幕中央的那个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天体。
它是一艘星际飞船。
它的长度超过了五公里，像一座漂浮在太空中的黑色山脉。
表面覆盖着一种无法识别的黑色材料，不反射任何光线，仿佛能将一切都吞噬进去。
船体充满了不符合人类工程美学的、怪异的几何结构，没有任何弧线，只有冰冷的直线和锐角。
看不到任何舷窗，也看不到任何照明灯光。
它不像一艘用于探索的飞船，更像一座移动的、为死亡而设计的黑色墓碑。
“我的天……”一名技术官忍不住发出低语，声音干涩。
“扫描其能量读数。”何维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已经变得无比锐利。
“扫描完成。”“神谕”AI报告道，“目标正处于低功耗休眠状态。其主引擎已关闭，但内部仍有规律性的能量波动，维持着基础系统的运作。”
屏幕上，一张能量分布图叠加在船体之上。
“我们在它身上，发现了一种极其隐蔽的扫描波束。波束的覆盖范围是整个太阳系。它的扫描一直在进行，只是我们之前从未察觉。”
这个发现，让在场所有人的后背都冒出冷汗。
这意味着，在人类自以为安全的时候，在何维征服地球、建立帝国的时候，有一双冰冷的眼睛，一直在暗中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地球，早已被看得一清二楚。
“继续接近。”何维命令道，“我需要更详细的结构数据。”
【信使一号】如同最谨慎的刺客，一点点地向前挪动，同时不断调整自身的光学信号，将自己完美地伪装成一块普通的陨石。
五十万公里。
四十万公里。
三十万公里……
就在【信使一号】的距离缩短到二十万公里的临界点时，那艘巨大的黑色飞船，突然有了反应。
它体表的一处黑色装甲，如同液体般无声地向两侧融化，从内部伸出了一个造型极为怪异的天线状物体。
没有警告，没有炮火。
只有绝对的、高效的行动。
【信使一号】被发现了。
“它没有攻击我们。”赵东升立刻判断道。
“不。”何维的瞳孔猛地一缩，“它不是没攻击，而是不屑于攻击。”
那个天线状的物体，没有对准【信使一号】，而是朝向了太阳系外的某个未知方向。
下一秒，一股强度极高、包含了恐怖数据量的加密信息流，从天线上发射出去！
“‘神谕’！截获它！”何维吼道。
【信使一号】上的信息拦截系统以前所未有的功率疯狂运转。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股信息流的余波扫过了【信使一号】所在的空间。
主屏幕上的画面剧烈地扭曲，充满了雪花，然后“啪”地一下，彻底变成了黑色。
【信使一号】失联了。
它被那股信息流的能量，瞬间摧毁，连一粒尘埃都没有剩下。
“皇帝陛下……”林秋宜的声音有些颤抖。
何维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已经黑掉的屏幕。
“神谕，报告情况。”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神谕”AI的声音响起：“【信使一号】已确认丢失。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毫秒，其拦截系统成功复制了对方99.8%的数据包。数据已通过超距信道，安全传回月球基地。”
“动用你的全部算力，调用地球和月球所有的超算中心。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破译它！”
“遵命。破译程序已启动……”
指挥中心巨大的光幕上，无数看不懂的数据和符号，如同瀑布般疯狂地滚动起来。
“神谕”AI的计算核心，以前所未有的功率开始运行，整个指挥中心的温度都开始缓慢上升。
林秋宜、赵东升，以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片数据的洪流。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
光幕上的数据流，突然戛然而止。
整个屏幕，变成了一片空白。
万籁俱寂。
“‘神谕’？”何维皱眉问道，“报告结果。”
没有回答。
指挥中心里，只有服务器风扇的嗡嗡声。
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冷静得如同绝对零度的神级人工智能，那个在面对核弹和灭国战争时都未曾有过丝毫情绪波动的“神谕”AI，在破译出那段代码的真正内容后……
陷入了长达十秒钟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