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输到月球。
在月球背面，那座代号为“愚公”的庞大地下基地，瞬间切换了运作模式。
地表之下，数千台巨型工程机器人离开了正在建设中的生态圈和住宅区项目，它们的履带扬起灰色的月尘，汇聚向戒备等级最高的“零号机库”。
机库的巨门无声地滑开，内部是一个足以容纳一整支舰队的庞大空间。
命令下达的第十分钟，清场工作完成。
第二十分钟，第一台工程机器人抵达指定位置，它巨大的机械臂末端射出高温等离子束，开始对机库地面进行熔融切割，规划出实验室的基础结构。
第一小时，上百台机器人协同作业，利用激光烧结技术，以月壤和预置的复合材料为原料，实验室的主体结构开始从地面上“生长”出来。
墙壁、天花板、以及复杂的管线预留槽，一体化成型，没有任何拼接的缝隙。
与此同时，地球，红旗帝国航天发射中心。
一枚特种运载火箭点火升空。
它没有飞向任何常规轨道，而是在抵达近地轨道后，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电磁轨道炮空间站捕获。
火箭内部装载的，是为新实验室量身定制的、地球科技最顶尖的超高精度传感器阵列。
巨大的电磁线圈开始充能。
“咻——！”
包裹着精密仪器的特制集装箱，如同炮弹般被发射出去，精准地射向月球。
第二十三小时，集装箱抵达月球，被“愚公”基地的引力捕捉系统稳稳接住。
早已等候在此的安装机器人立刻上前，如同最精密的瑞士钟表匠，将这些传感器安装到已经建成的实验室预留位置上。
第二十四小时，整整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分秒不差。
【3i\/atlas研究实验室】所有设备完成自检，指示灯由红转绿。
“神谕”AI的报告音在华盛顿指挥中心响起：
“实验室已投入运作。与地球的数据链路已建立，连接稳定。”
整个过程，展现了红旗帝国恐怖的工业执行力。
何维没有浪费一秒钟，他直接在指挥中心的主控台前，开启了与月球实验室的远程连接。
巨大的光幕亮起，呈现出实验室内部的景象。
这是一个充满了冰冷金属质感的空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排排闪烁着数据的服务器和巨大的全息投影装置。
“‘神谕’，报告最新观测数据。”何维直接下令。
“遵命。”
实验室中央的全息投影装置启动，构建出3i\/atlas的动态三维模型。
“目标外层，被一层由尘埃和高能等离子体构成的混合云包裹。该云层具备主动调节能力，能够有效吸收和散射绝大多数频段的电磁波。这解释了为何此前所有的天文观测都未能发现其内部结构。”
模型上，一层不断变化的云雾笼罩着核心。
“这是一种天然的隐形力场。”一名科学家喃喃自语，“或者说，是人造的。”
“结论是什么？”何维问。
“结论是，被动观测已经没有意义。我们必须穿透那层云雾，否则我们永远不知道里面藏着的是什么。”首席物理学家给出了结论。
“是否可以使用‘上帝之杖’对其进行一次试探性物理打击？”赵东升在一旁提议，“即便不能摧毁，也能迫使它暴露一些信息。”
“否决。”何维干脆地拒绝了。
“在不清楚对方构造和技术原理的情况下，任何物理打击都可能触发我们无法预料的后果。它可能毫发无损，也可能引爆一个我们无法承受的炸弹。”
何维看着那个被云雾笼罩的模型，眼神锐利。
“我不想摧毁它，我想理解它。如果它真的是敌人，我需要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最有效地杀死它。”
“情报，永远是战争的第一要素。”
何维的手指在控制台上一划。
“启动新预案。代号：窥渊。”
他看向会议中的所有人。
“我们不当靶子，我们去做那个躲在暗处，窥探深渊的猎人。我们需要派一个侦察兵过去。”
“我需要一个探测器。”何维开始下达具体的技术指标。
“它必须具备极致的隐形能力。它的外壳材料，要能够主动模拟周围太空环境的光学和电磁信号，在敌人眼中，它就是一粒不起眼的宇宙尘埃。”
“它必须具备超高的机动性。我需要一个微型的、不会产生明显推进焰的引擎，让它能够进行复杂的、无声的轨道机动。”
“它必须是一个窃听器。它要能被动接收并记录目标可能泄露的任何信息，包括但不限于电磁波、引力波、中微子等等信息。”
何维停顿了一下，补充了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它必须携带最后的武器。在探测器本身即将被摧毁或无法传回信息的情况下，它要能释放出一批纳米级的冯·诺依曼探针。这些探针要能自我复制，附着在目标表面，成为一个我们永远无法被拔掉的钉子，持续不断地向我们传回最基础的数据。”
整个实验室都安静了。
何维描述的，已经不是一个探测器，而是一个完美的太空刺客，一个能够执行侦察、窃听甚至自杀式寄生的终极间谍。
“‘神谕’，”何维命令道，“根据以上指标，立刻生成设计方案，并命名该探测器为——【信使一号】。”
“方案生成中……预计耗时三分钟。”
“方案一旦定稿，立刻传给月球‘工业母巢’。我给你们七十二小时，极限建造，不计成本。七十二小时后，我要看到成品。”
命令下达，月球基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而在华盛顿的指挥中心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何维就站在那面巨大的光幕前，看着屏幕上【信使一号】的设计图纸从无到有，看着每一个零件被优化、定型。
那艘探测器，造型奇特，通体覆盖着能够偏转光线的黑色材料，没有任何规则的几何外形，就像一块不规则的太空岩石。
它的内部，集成了红旗帝国最顶尖的技术结晶：主动式拟态隐形外壳、微型【祝融二号】电浆复合引擎、全频段信息拦截阵列、以及一个封装在最核心位置的、装载着一万个初始单元的冯·诺依曼纳米探针集群。
七十二小时后。
“神谕”AI的报告音准时响起。
“报告皇帝，【信使一号】已建造完毕，所有系统自检通过。已移至月球背面七号发射场，等待发射指令。”
何维的目光，转向了另一块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月球背面那座秘密发射场的实时画面。
在发射架上，甚至看不到【信使一号】的影子，它已经开启了光学隐形。
只有数据框，标记着它所在的位置。
没有倒计时，也没有点火指令。
只有电磁弹射轨道上，瞬间亮起的蓝色电光。
“发射。”
何维轻声说道。
下一秒，屏幕上代表着【信使一号】的数据框，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它没有产生一丝火光，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就被庞大的电磁力，以极高的初速度，弹射进了无垠的深空。
指挥中心的主星图上，一个代表着【信使一号】的绿色光点，出现了一瞬，然后便隐去了所有信号特征，融入了黑暗的宇宙背景。
它踏上了一段飞向未知的、孤独的旅程。
何维看着那个光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刚刚亲手打开了一个盒子。
里面装的，可能是足以毁灭一切的魔鬼，也可能是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第一个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