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朝会。
太极殿内,文武百官肃立,气氛庄重。只是,在这份庄重里,混进了一点不和谐的音符。
秦王秦哲,歪靠在特赐的锦墩上,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手里居然还拎着个小巧的玉壶,时不时凑到嘴边抿一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那是龙首原特供的“龙夏醇”。
“嗝——”
一个不大不小、带着惬意满足感的酒嗝,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少官员皱起了眉头,偷偷瞥向那尊毫无仪态的身影,却又不敢多说什么。连御座上的李世民,也只是无奈地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众卿。”李世民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只议一事。”
所有人的心神立刻被拉了回来。
“今年,于我大唐,乃是‘储备之年’。”李世民目光扫过全场,“何为储备?储才!储力!储未来之根基!”
他微微前倾身体:“故,朕决意。今年科举,非止常科。恩科、制科,连番而开!次数、规模,远超往年!通过《大唐民报》,昭告天下!朝廷,要人才!有多少,朕要多少!”
殿内响起一阵细微的吸气声。一年数科?这…
不等众人消化,李世民的声音陡然转厉:“朝廷这艘船,已装上秦王爷所赐的新桨,顺流而下,快如奔马!容不得怠惰迟缓之辈再拖后腿!诸位臣工,需得跟上!新政如火,大势已成!明白否?”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跟不上,还想着磨磨蹭蹭、阳奉阴违的…朕,准其致仕。回家养老,颐养天年去吧!朝廷,不养闲人,更不养阻路之人!”
百官凛然,纷纷垂首:“臣等明白!”
就在这时,那个慵懒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陛下——”秦哲拖长了调子,又打了个哈欠,“光招人…不够啊。路呢?没路,人怎么来?货怎么运?兵怎么调?”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眯着眼:“趁着开科举,人多。继续修路吧。把咱大唐境内,能修的路,都给它修起来!水泥不够?扩产!人力不够?以工代赈!慢慢修,不急,但别停。”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所有人说:“还有水利…河道该疏通的疏通,水库该加固的加固…别老是等老天爷赏饭吃。咱自己能把饭碗端稳点。”
他忽然坐直了些,眼中闪过一丝让人心惊的光芒:“遇上挡路的山?碍事的水?别绕!太费劲。琢磨琢磨…给它炸平了,挪开了,不就完了?”
“炸…炸平?”有老臣下意识地喃喃出声,满脸骇然。
秦哲瞥了那人一眼,嗤笑一声,没理会,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灌了一口酒。
李世民眼中却精光爆闪,重重一拍御案:“秦王所言,甚合朕意!修路!治水!开山!此乃强国之基!工部、户部,即刻拟定章程,与科举同办,不得有误!”
“是!”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连忙出列应命,额头冒汗。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入殿,捧着一封密封的信函,疾步走到御阶下,低声道:“陛下,八百里加急,鸿胪寺少卿王玄策大人遣使送来的。”
殿内顿时一静。王玄策?出使西域的那位?
李世民精神一振:“快!呈上来!”
他迅速拆开火漆,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他的脸色先是凝重,随即变得惊讶,最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抑制的弧度,甚至带着一丝…兴奋?
百官都屏息凝神,看着皇帝的表情变化。
李世民看完,将信纸轻轻放在案上,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似乎又快睡着的秦哲身上。
“玄策…要回来了。”李世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信上说…西域见闻,远超想象。有些事…需当面呈报。”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他还说…带了一份‘大礼’回来。一份…关乎我大唐未来西向战略的‘大礼’!”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只有秦哲,似乎又无意识地咂摸了一下嘴,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仿佛对那所谓的“大礼”毫不关心。
但所有人心头,都仿佛被一道惊雷掠过。
科举大开…修路治水…开山炸石…还有王玄策即将带回的、神秘的西域“大礼”…
贞观三年的这个春天,大唐的巨轮,正在以一种令人窒息的速度,调整着航向,加足了马力,驶向一片无人能够预知的、波澜壮阔的未来。而那引擎的轰鸣声,已震得整个朝堂,心神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