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莞尔看着那张被放大的航拍照片。
放大镜下，一个扛着长筒状物体的瘦小人影，姿态充满了懊恼与不甘。
“找到了。”
他放下放大镜，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x’的尾巴，露出来了。”
他身后的宫崎周一参谋长，眼神里带着困惑。
“将军阁下，这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或许只是某种新型的迫击炮？”
“迫击炮？”
石原莞尔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对庸才的怜悯。
“宫崎君，你见过对着万米高空发射的迫击炮吗？”
他用指尖点了点照片上那个模糊的人影。
“你看他的姿态，这不是在发射，这是在失败后的懊恼。”
“他在尝试攻击我们的侦察机，但是失败了。”
石原莞尔的眼中，闪烁着解剖学者发现全新物种时的兴奋。
“这证明，他们拥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单兵防空武器。”
“但是，这种武器还不成熟，或者说，操作它的人，还不熟练。”
他转过身，面对着那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的标记少得可怜，却也因此显得格外刺眼。
“既然他们想藏，那我们就逼他们把这件武器，亮出来给我们看。”
石原莞尔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安排一次常规的茶道会。
“命令，驻太原飞行战队。”
“派出四架九九式俯冲轰炸机。”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独立一师根据地的外围，画了几个圈。
“对这几个疑似八路军军工坊的村落，进行一次‘零星’的报复性轰炸。”
“告诉飞行员，不要恋战，投弹即走。”
他要的不是战果。
石原莞尔的目光变得幽深。
“我要的是……反应。”
“我要看看，我的‘猎物’，在面对真正的空中屠夫时，会拿出什么样的底牌。”
……
凄厉的防空警报，再次撕裂了晋西北根据地的宁静。
这一次，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急促！
“敌袭！是轰炸机！”
“狗娘养的鬼子飞机来了！”
村落里，正在训练的战士，正在田间劳作的百姓，瞬间陷入混乱。
师部指挥所，李云龙一脚踹开门，满脸杀气地冲了出来。
他抬头望天，东南方向，四个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放大，带着死神般的嗡鸣，呼啸而来！
“他娘的！还真敢来！”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张大彪提着枪冲到他身边，扯着嗓子吼：“师长！是俯冲轰炸机！快让部队隐蔽！”
“隐蔽个屁！”
李云龙一把抢过旁边警卫员的步枪，拉开枪栓，对着天空就要射击。
“老李！”
赵刚的声音从指挥所里传来，带着一种绝对的冷静，像冰块砸在烧红的铁板上。
“命令所有部队，就地隐蔽！所有防空火力，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
李云龙的动作僵住了。
他回头，死死盯着赵刚。
“老赵！你什么意思？就眼睁睁看着鬼子的飞机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
“这是陷阱！”
赵刚快步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石原莞尔在试探我们！他就是想逼我们把‘前卫’亮出来！”
“我们越是反击，就越是正中他的下怀！”
李云龙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的步枪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头顶的轰鸣声越来越响，那四个黑点已经能看清狰狞的机翼。
“传我命令！”
李云龙最终还是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
“所有单位，就地隐蔽！没我的命令，谁敢开一枪，老子毙了他！”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刚刚还一片混乱的根据地，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战士们钻进了防空洞，躲进了掩体，死死咬着牙，听着头顶那越来越近的魔鬼呼啸。
“呜——”
尖锐的俯冲声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四架日军轰炸机，以极其嚣张的姿态，从高空猛地扎下！
机腹下，几枚黑色的炸弹脱离挂架，带着尖啸，砸向外围的一个小村落。
“轰！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火光冲天，黑色的烟柱腾空而起！
房屋在瞬间被撕碎，大地在剧烈颤抖。
李云龙眼睁睁看着那片火海，双目赤红，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狗娘养的石原莞尔……”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完成投弹的日机，没有丝毫停留，优雅地拉起机身，编队向太原方向返航。
就像四只吃饱喝足的秃鹫，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带着傲慢与轻蔑，扬长而去。
“老赵！”
李云龙猛地回头，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现在可以打了没有！”
赵刚的脸色同样阴沉。
他看了一眼雷达站的方向，又看了看天空中那四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可以了。”
他拿起步话机，声音冰冷刺骨。
“命令！防空一班，刘三娃小组！”
“目标，敌军返航编队，最后一架！”
“打掉它！”
……
后山阵地。
刘三娃半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他刚刚亲眼目睹了远处村庄被炸成一片火海。
无边的愤怒和屈辱，像岩浆一样在他胸中翻滚。
当听到步话机里传来赵刚政委那冰冷而清晰的命令时，他所有的颤抖，瞬间停止了。
“收到！”
班长嘶吼着应答，和另一名战士飞快地将一枚崭新的“前卫”导弹装填进发射筒。
“三娃！冷静！”
班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是血红的信任。
“忘了上次！就当是第一次！”
“给咱村里被炸死的乡亲们，报仇！”
刘三娃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冰冷的发射筒，稳稳地扛在肩上。
他没有立刻去瞄准。
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赵政委讲过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操作要领，都清晰地浮现。
呼吸……稳住你的呼吸……
把你的杀意，和导弹融为一体……
你不是在操作武器，你就是武器本身！
刘三娃猛地睁开双眼！
眼中，再无一丝慌乱，只剩下狼一般的冷静与专注！
他打开电源，解除保险。
“滴——”
瞄准镜里的红色光圈亮起。
他缓缓移动发射筒，将光圈对准了天空中那四个黑点中的最后一个。
很远。
很小。
但这一次，他的手，稳如磐石。
“滴……滴滴……滴滴滴……”
耳机里，锁定信号音从断续变得急促，最终汇成一道清晰而连续的蜂鸣！
那是死神的催命符！
“锁定！”
刘三娃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充满了复仇的火焰！
“发射！”
赵刚的声音，在耳机里同时炸响！
刘三娃的手指，狠狠按下！
“嗖——！”
一道刺目的白色尾焰，从发射筒中爆射而出！
那枚承载着无尽怒火的导弹，像一条挣脱了束缚的银龙，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刺苍穹！
所有人都抬起头，死死盯着那道刺破长空的白线！
李云龙的拳头，攥得死紧。
赵刚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三秒。
五秒。
十秒。
天空中，那架飞在最后的日军轰炸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它开始笨拙地做出规避动作。
但，太晚了。
那道白线，像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一头扎进了轰炸机的右侧机翼！
没有声音。
天空中，那架不可一世的“空中屠夫”，猛地一颤！
紧接着！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才姗姗来迟！
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在万米高空轰然爆开！
像一朵献给死难同胞的，最绚烂的血色花朵！
飞机的残骸，混合着黑烟，如同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
“打中了！！！”
“打下来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根据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无数战士冲出掩体，把帽子扔向天空，激动得又哭又笑！
刘三娃还保持着发射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天空那团正在消散的黑烟。
他做到了。
他真的，把天给捅下来了！
……
另一架日军轰炸机里，飞行员疯了一样操纵着飞机。
他的座机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半边尾翼，机身拖着浓浓的黑烟，像一只受伤的乌鸦，拼了命地向太原方向逃窜。
他旁边的观察员，脸色惨白如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是火箭……是会拐弯的火箭……”
数十分钟后。
太原机场。
这架遍体鳞伤的轰炸机，以极其狼狈的姿态，一头撞在了跑道上，滑行了数百米才停下。
地勤人员疯了一样冲上去。
座舱盖被猛地推开。
飞行员连滚带爬地摔了出来，他一把抓住一名地勤军官的衣领，双目圆瞪，布满血丝，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歇斯底里地，用变了调的声音，尖叫着：
“是火箭！有跟踪的火箭在追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