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在身后闭合，将苏羽推入一片幽蓝的微光中。空气里弥漫着电离的焦糊味，还有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气息。他站在一条狭窄的金属廊桥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远处核心区域透来不祥的脉冲光芒。
秦岚就在那里。
她被束缚在一张能量编织的网中央，细密的电弧如活物般缠绕着她的四肢。她的作战服多处焦黑，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那双眼睛在看到他时骤然亮起。
“你不该来。”她的声音嘶哑，被能量场的嗡鸣切割得断断续续。
苏羽快步上前，指尖触碰到那层能量屏障的瞬间被狠狠弹开，麻痹感直窜手肘。“别废话，怎么打破它？”
秦岚摇头，目光扫过自己胸前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片，它正以稳定的频率闪烁着微光。“数据……已经采集完毕。核心结构、能量流图谱、还有它……学习我们思维模式的痕迹。都在这里。”她艰难地抬了抬下巴，“拿走它。立刻离开。”
“一起走。”苏羽试图寻找能量场的发生器，目光在错综复杂的管线中搜寻。他的指关节因紧握而发白。
“我走不了了。”秦岚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个束缚场是我的生命体征在维持。一旦我脱离，或者死亡，它会瞬间向整个设施广播警报。你，和数据，都出不去。”
她看着他，眼神里有某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近乎温柔的决绝。“但你可以让我‘消失’。用GSS-1，你知道怎么做。把我……变成一个能量残影。对它们的扫描系统而言，我会像一个熄灭的烛火，只剩一缕即将散去的青烟。”
苏羽僵住了。GSS-1，几何空间扭曲系统，本是用以制造视觉欺骗和短距离空间折跃的技术。将其作用于人体，扭曲其生命场，伪装成无生命的能量残留……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从未有过活体实验记录。后果是什么？意识是否会在那扭曲的几何结构中消散？还是被永久地囚禁于某种非生非死的夹缝？
他喉咙发紧。“那是……那不行。秦岚，一定有别的办法。”
“没有时间了！”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厉色，能量场因她的情绪波动而噼啪作响，电弧在她颈侧留下新的焦痕。“它们……‘它’正在适应，正在理解我们思考的漏洞。每多一秒，我们就多一分彻底失去它的风险。这数据，可能是我们唯一能理解它，甚至……与它共存的钥匙。理性点，苏羽！”
理性。这个词像一把冰锥刺进他的胸膛。他看着她被能量灼伤的皮肤，看着她因强忍痛苦而咬破的下唇。理性要求他牺牲她，要求他亲手将她推向一个未知的、极可能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
他想起训练时，她总是指出他计划里过于感性的部分。她说那是他的弱点。
现在，这个“弱点”正在他体内疯狂咆哮。
但他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摸向了腰间的GSS-1发生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一颤。他了解这项技术，每一个参数，每一个可能的风险节点都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成功的概率，低得令人绝望。失败的结果，清晰得令人胆寒。
“你会……”他声音干涩，“你可能……”
“我知道。”秦岚打断他，嘴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极疲惫的弧度，“但这是最优解。执行命令，苏羽。”
命令。这两个字击碎了他最后的挣扎。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带着金属和臭氧的味道，沉入肺腑，冰冷刺骨。他启动了GSS-1，幽蓝色的光晕在他掌心汇聚，复杂的几何光纹开始旋转、变形。
他必须极其精确。不能多一分，那会彻底湮灭她。不能少一分，那无法骗过监测系统。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计算着，排除所有情感的干扰，只剩下冰冷的数学和物理规则。
能量场中的秦岚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她似乎完全放松下来，将一切交付给他。
当那扭曲的幽蓝光芒笼罩住她时，苏羽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也被那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看到她身体的轮廓开始模糊、抖动，像信号不良的影像。色彩在剥离，质感在消失，逐渐化为一个半透明、内部流转着细微能量波纹的虚影。
束缚她的能量网失去了目标，闪烁了几下，悄然熄灭。那个由秦岚化成的“能量残影”静静地悬浮在原地，不再有呼吸，不再有心跳，只有微弱的光粒在其中缓慢飘荡，如同风中残烛。
数据芯片从她消失的位置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羽弯腰捡起，芯片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他紧紧攥住它，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没有再看那个悬浮的“残影”一眼，猛地转身，沿着来时的金属廊桥狂奔。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敲打着他的耳膜。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在撞击胸腔。他强迫自己只想着一件事：出去，把数据带出去。
身后的核心区域，那脉冲的光芒似乎规律了一些，仿佛那个古老的存在，刚刚目睹并理解了一种名为“牺牲”的人类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