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那套胡搅蛮缠的无赖应对方式，虽然痛快地暂时气走了损失评估办公室的小职员，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事绝不会就此结束。官方既然想从经济上施压，就必然会有后续，而且来的很可能不再是底层办事员。
果然，第二天，楚恒的通讯再次接入。这一次，他的表情更加严肃，背景似乎是一间正式的办公室。
“周先生，余先生。”楚恒开门见山，省略了所有寒暄，“关于损失赔偿的问题，我希望我们能进行一次更理性的沟通。贵方昨天的回应方式，我认为无助于解决问题。”
周宁刚想继续他的“表演”，余辉却微微抬手，示意他来处理。
余辉面向屏幕，神色平静无波，如同在进行一场学术答辩：“楚顾问，请讲。”
楚恒沉声道：“我理解贵方在事件中发挥了积极作用。但法案规定的‘免责’并非无限。它要求行动必须‘必要’且造成的损害‘合理’。根据现场评估报告，贵方在阻止目标过程中，使用了超出必要限度的武力，例如对变电站基础结构的冲击性破坏、对地下管网的贯穿性损伤……这些损失，很难全部归类于‘合理附带损害’。总局希望贵方能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
这番话听起来比损失评估办公室的水平高多了，抓住了法律条款的细节进行质疑。
周宁在一旁撇撇嘴，小声嘀咕：“切，说得轻巧，当时那情况……”
余辉没有理会周宁的吐槽，目光平静地看着楚恒，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楚顾问，您提出的质疑基于两份关键文件：《异常事件应对法案》第17条第3款，以及市政工程局出具的《Ac-77-319事件现场损害评估报告》。对吗？”
楚恒微微颔首：“没错。”
“很好。”余辉继续道，“首先，关于法案条款中‘必要限度’的界定。该条款的补充释义案例库中，第4号案例明确指出：当应对目标具有‘高能量反应’、‘实体变异’、‘快速移动’及‘环境融合’特性时，允许使用‘超额武力’以确保彻底中和威胁，防止其逃脱或造成二次灾害。昨夜事件中的目标，完全符合上述所有特性。这是第一点。”
他稍微停顿，让楚恒消化一下，然后接着说道：
“其次，关于《Ac-77-319评估报告》。我详细阅读了这份报告。报告中明确指出，变电站的主要损伤源于‘未知高能反应对变压器组的过载冲击’，而非物理性破坏。我方介入时，变压器组已处于过载崩溃边缘，我方行动实质上是‘提前引爆了不可避免的损坏’，避免了更剧烈的连环爆炸。报告第7页第3段有相关数据支持。”
“至于地下管网的‘贯穿性损伤’，”余辉调出另一份数据，“根据该区域管网年代及材质数据，其结构强度根本无法承受目标能量核心的持续性腐蚀。报告中所指的‘贯穿点’，正是能量腐蚀最严重、即将发生结构性崩塌的位置。我方破坏该点，释放了内部积聚的能量压力，反而避免了更大范围的塌陷。该区域管网本就计划于下季度进行更换维修。这是第二点。”
他的每一句话都引用了具体的条款、案例或报告原文，数据准确，逻辑链条严密无比。
楚恒的眉头微微皱起，试图寻找话语中的漏洞。
余辉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最后，关于‘社会责任’。根据《城市安全联合防御协议》备忘录（该协议总局签署备案），民间组织在协助处理重大危机后，有权申请‘行动损耗补贴’和‘公共设施紧急使用补偿’。根据我方在此次事件中的能量消耗、装备损耗及间接避免的损失计算，我方应获得的补偿金额，粗略估算，大约是这份赔偿清单数额的……”他看了一眼屏幕，“……三点五倍。楚顾问，是否需要我现在就提交正式申请？”
他不仅完美驳斥了对方的指控，还反过来将了一军，暗示如果要算经济账，那官方欠他们的更多！
楚恒彻底沉默了。他显然没想到余辉对法规、报告乃至各种协议备忘录熟悉到这种程度，反驳得如此滴水不漏，甚至倒打一耙。
周宁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然后使劲憋着笑，对着余辉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这比他的无赖打法高级多了！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只能听到楚恒略微有些加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楚恒才有些艰难地开口，语气软化了许多：“……关于补偿申请的事宜，我们可以后续再议。赔偿的问题……我会向相关部门再次反映，重新评估。”
他所谓的“反映”和“重新评估”，基本等同于承认这次索赔失败了。
“感谢您的理解。”余辉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段普通的学术交流。
通讯结束。
据点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老余！牛逼！”周宁用力拍着余辉的肩膀（被余辉面无表情地躲开），“估计他现在气得脸都快绿了！逻辑清晰！句句暴击！杀人诛心啊！”
键盘佩服得五体投地：“副队，你什么时候把那些枯燥的法规条文和报告全背下来的？”
余辉整理了一下被周宁拍皱的衣服，淡淡道：“只是做了必要的功课。与其被动接招，不如主动掌握规则。”
用最冷静的态度，说最硬气的话，摆最无可辩驳的事实。
这就是余辉的风格。
让对方无话可说，无言以对，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