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韵筑基,筑基后期!”
陈阳望着山谷中那摧枯拉朽般的战况,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吐出这句带着惊叹的低语。
花晓依旧立在空中。
宽大的黑袍在灵力激荡的余波中猎猎作响。
那条灵光的巨蟒虚影环绕身侧,每一次扑击、撕咬、横扫,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和九华宗弟子凄厉的惨叫。
下方。
原本气势汹汹涌出的九华宗修士,此刻已溃不成军。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人早已倒在地上,或重伤呕血,或直接毙命。
暗红色的苔藓正缓缓爬上他们的躯体,仿佛在为这片血色地狱增添新的养料。
后续的弟子们面露恐惧,攻势顿挫。
不少人甚至开始向谷内退缩,阵型大乱。
这完全是一边倒的碾压。
陈阳的目光从战场收回,落在了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刘有富身上。
他心中那份对花晓来历的好奇,此刻已攀升到了顶点。
“刘行者……”
陈阳压低声音,透过面具询问:
“这位花道友……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实力,如此手段……”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
“莫非……真是东土某大宗的……真君亲传?”
道韵筑基,且灵力如此凝练雄浑,术法掌控如此精妙老辣。
寻常宗门弟子绝难做到。
唯有那些被元婴真君收入门下、倾尽资源栽培的嫡传,方有可能。
刘有富闻言,脸上那市侩精明的笑容罕见地僵了一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混合着尴尬,与茫然的苦笑。
“这……这个嘛……”
他搓了搓手,语气犹豫,回答也带着不确定:
“实不相瞒,陈行者,我……我也不甚清楚啊。”
“不清楚?”
陈阳眉头微蹙。
“是啊……”
刘有富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是这位花道友主动找上我,言明对菩提教有所兴趣,愿在某些事上合作,各取所需。”
“至于她的具体来历,出身何宗何派……”
“她从未透露,我也……不便深问。”
他瞥了一眼空中那道威势无匹的黑影,语气带着敬畏与一丝后怕:
“你也看到了,花道友行事……自有章法。”
“她既不愿说,我又岂敢强问?”
“万一惹恼了她……”
陈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确实。
以花晓展现出的实力和那精明冷酷的性情,她若想隐藏身份,自有无数手段。
那件能隔绝神识的黑袍,那遮掩令牌的高明手法,显然都出自大宗门。
寻常散修和小派弟子根本接触不到。
她不愿暴露跟脚,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陈阳的目光重新投向空中激斗的花晓。
在她每次催动巨蟒虚影扑击,或是变换印诀的瞬间,黑袍下隐约会传出一些极轻微的,被术法扭曲过的音节。
听起来像是“哼”、“哈”、“嘿”之类的短促吐气声。
因为声音经过了秘术遮掩,听在耳中有些模糊,扭曲。
甚至带着点诡异的腔调。
但不知为何。
那偶尔泄露的一丝韵律,却让陈阳心中泛起一丝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
熟悉感。
很淡。
淡得如同风中残絮。
稍纵即逝,抓不住源头。
“这是……”
“大宗天骄施展术法神通时的某种习惯?”
“或者……”
“是某种独特功法的配套吐纳法门?”
陈阳心中暗自揣测,却也得不出确切的结论。
只能暂且将这丝异样感压下。
就在此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自谷底骤然响起!
一道身影裹挟着凌厉的气势冲天而起,瞬间便与花晓隔空对峙。
来人身着九华宗标准的月白色镶金边法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周身灵力流转,赫然自上丹田而起,空灵迅捷,与天地隐隐呼应……
正是道韵筑基!
“此人是……看守此地的陆浩!”
陈阳心头一凛,瞬间确认了对方身份。
那股属于道韵筑基的独特威压,做不得假。
陆浩立于半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一片狼藉的驻地,死伤惨重的同门。
最终死死锁定在花晓那身诡异的黑袍上,厉声喝问:
“阁下究竟何人?为何无故袭我九华宗驻地,伤我门人?!”
他的声音灌注了灵力,如同金铁交鸣,在山谷中回荡,带着愤怒与质问。
“菩提教,花晓!”
几乎在花晓话音落下的刹那。
她身侧的巨蟒虚影便已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化作一道残影。
朝着陆浩当胸噬去!
快!狠!准!
没有半分迟疑,没有一句废话。
见面即杀招!
这果决狠辣到极致的行事风格,不仅让陆浩脸色剧变,仓促间挥出数道凝练的剑气屏障格挡。
就连山脊上观战的陈阳都心头一跳。
“这花晓……脾气未免也太暴烈了些……”
陈阳暗自咋舌。
对方好歹是同为道韵筑基的天骄,连场面话都不说一句……
直接动手?
一旁的江凡和刘有富却激动起来。
江凡搓着手,眼睛放光,喃喃自语:
“花道友……”
“报上我菩提教的名号了!”
“看来……看来她心中对我教,已生出了几分认同啊!”
仿佛花晓借用一下名头,就是天大的认可。
刘有富也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欣慰与得意的笑容:
“没错没错!”
“花道友报出我教名号,加上姓名,显然心中已有向往归属之意!”
“此乃我教大兴之兆!”
陈阳默然无语,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回天空战场。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两位道韵筑基修士的生死搏杀。
机会难得。
他看得格外专注,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然而。
战况的发展,却再次出乎他的预料。
同为道韵筑基,陆浩与花晓之间的差距,似乎……
比预想中还要大。
陆浩身为九华宗天骄,驻守一方,自然不是庸手。
他双手翻飞,瞬息间便打出了数十道灵光熠熠,符文流转的手印。
那些手印或刚猛如锤,或锋锐如剑,或绵密如网。
相互组合,变幻莫测。
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朝着花晓笼罩而去。
这是九华宗颇负盛名的千机百变印,攻防一体,变化多端,极难应对。
可花晓的应对,却简单得近乎粗暴。
她甚至没有动用其他术法,只是心念一动。
那条灵光巨蟒虚影便猛然膨胀数分,张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口,迎着那漫天手印。
狠狠一吸!
不。
不是吸。
是……
搅碎!
巨蟒虚影口中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型的灵力漩涡。
所有接触到的手印,无论是刚猛还是锋锐,无论是实体还是虚影。
都在触及漩涡的瞬间!
被一股蛮横霸道,却又精准无比的力量强行撕扯扭曲。
然后……
崩解!
砰砰砰砰……!
一连串密集如炒豆般的爆裂声响起。
陆浩引以为傲的千机百变印,在花晓的巨蟒虚影面前,竟如同纸糊的一般。
连一息都没能撑住,便纷纷炸成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陆浩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中首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身形急退。
同时双手急速掐诀,试图拉开距离,重整旗鼓。
可花晓岂会给他机会?
巨蟒虚影去势不减,在搅碎手印后,身躯猛地一摆。
粗壮的尾巴如同神龙摆尾,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向陆浩!
陆浩仓促间祭出一面青光闪闪的小盾,挡在身前。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声响彻山谷!
那面看起来品阶不低的防御法器小盾,表面灵光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盾身上瞬间出现了数道清晰的裂痕!
陆浩如遭重击,闷哼一声。
身形如同流星般被狠狠砸向地面。
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才勉强止住退势。
嘴角已溢出一缕鲜血。
仅仅几个照面,同为道韵筑基的陆浩,便已明显落入下风。
甚至……
受了伤!
……
“差距……竟如此悬殊?”
陈阳看得心惊。
这不仅仅是筑基中期与后期的修为差距。
他能感觉到,花晓的灵力,无论是在量的浑厚程度上,还是在质的凝练精纯上,都稳稳压过陆浩一头!
更别提那对灵力如臂使指的恐怖操控力。
以及那份狠辣果决,不留余地的战斗风格。
陆浩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抹去嘴角血迹,眼神惊怒交加。
看向花晓的目光已充满了忌惮。
眼见下方残存的数十名九华宗弟子虽惊恐,却还在几位道纹筑基的带领下试图重新结阵。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众弟子听令!此獠凶顽,不可力敌!速速向我靠拢!”
他暴喝一声。
同时左手一翻,掌中已多出了一张银光灿灿,符纹繁复的奇特符箓。
符箓一出,便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空间波动。
右手则快速从腰间储物袋中倾倒出大量上品灵石,堆在脚边。
灵石光芒流转,迅速被那银色符箓吸收。
“不好!”
山脊上,江凡脸色一变,低呼道:
“陈行者,小心!那陆浩怕是要动用压箱底的手段了!”
陈阳心中一凛。
不待江凡提醒,身形已本能地向后疾退数步。
同时将灵力护在周身,凝神戒备。
下一瞬……
嗡——!!!
陆浩手中的银色符箓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烈白光!
那光芒并非攻击,却强烈到瞬间淹没了山谷中的一切!
血色的天空,暗红的大地,翻腾的池水,残破的建筑,溃逃的弟子……
所有的一切,在这白光的笼罩下,都失去了颜色与轮廓。
化作一片纯粹的,令人眩晕的白。
陈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神识也瞬间收回。
全力护住心神,抵御那白光中蕴含的强烈空间扰动。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冲击,没有灵力对撞的余波。
只有一阵短暂的,仿佛隔着一层厚棉被听到的,沉闷的空间嗡鸣。
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两三息工夫,那刺目的光芒便如同潮水般退去。
陈阳缓缓睁开眼,适应着重新恢复的,带着血色的昏暗光线。
然后。
他愣住了。
山谷中,空荡荡的。
方才还勉力支撑,试图结阵的数十名九华宗弟子,不见了。
地上那被陆浩砸出的沟壑旁,陆浩本人,也不见了。
连同那堆尚未耗尽灵力的灵石,也一并消失无踪。
只有山谷中弥漫的烟尘,倒塌的石屋,狼藉的地面。
以及少数几具没来得及被带走的尸体。
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并非幻觉。
“他们……是被花道友打灭了吗?尸骨无存?”
江凡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那般强烈的白光,难道是什么同归于尽的恐怖神通?
陈阳眉头紧锁,神识仔细扫过山谷每一寸土地,缓缓摇头:
“不,不像是被彻底湮灭……。”
那种程度的白光,若真是毁灭性攻击,不可能如此干净。
“是传送!”
一旁的刘有富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恍然与鄙夷交织的神情,大笑道:
“哈哈哈!”
“这些九华宗的宵小之徒!”
“见势不妙,知道不是花道友的对手,竟然动用珍贵的群体传送符箓,直接跑路了!”
“真是……丢尽了他们九华宗的脸面!”
陈阳闻言,仔细感知。
果然。
山谷中残留着一股虽然正在迅速消散,却依旧能辨认出的,属于空间挪移的细微波动。
再联想到陆浩取出符箓和灵石的举动……
刘有富的判断,应当无误。
一场预期中的苦战,甚至可能是生死恶战,就以这样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
结束了?
陈阳、江凡、刘有富三人,面面相觑。
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茫然,一丝错愕,以及……
一丝哭笑不得。
他们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柄沉甸甸的,还没来得及发挥任何作用的破阵锤。
又抬头看了看空中。
那道缓缓降低高度,周身灵力渐敛,巨蟒虚影缓缓消散的黑袍身影。
最后。
目光扫过下方那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池水兀自红白翻腾的九华宗驻地。
“好像……”
陈阳眨了眨眼,语气有些干涩:
“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啊……”
江凡和刘有富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沉默后,江凡和刘有富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
脸上瞬间堆满了最灿烂,最谄媚的笑容。
身形一动。
便朝着缓缓落地的花晓迎了上去。
“花道友!盖世之威啊!”
“一人独战九华宗数十精锐,重伤其天骄,逼得对方仓皇逃窜!”
“此等战绩,足以震动整个杀神道!”
江凡语气夸张,手舞足蹈,仿佛刚才大杀四方的是他自己。
“何止是震动杀神道!”
刘有富不甘落后,声音洪亮,充满崇拜:
“花道友如此实力,筑基境内,谁人能敌?”
“我看此次杀神道百年顺位,第一人的位置,非花道友莫属!”
“不,是舍你其谁!”
两人一左一右,将花晓围在中间。
马屁拍得震天响,唾沫星子都快隔着黑袍溅到花晓身上了。
花晓落地站定,宽大的黑袍微微拂动。
面对两人汹涌而来的吹捧,她只是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那飘忽的声音依旧平淡:
“小场面,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但她既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出言打断两人的奉承。
甚至那黑袍下的身形,似乎都微微挺直了一些。
隐约透出一种……
颇为受用的姿态。
陈阳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中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知道花晓强,但没想到强到这个地步。
想当初,仅仅是一个道纹领队带着八个道石弟子组成的锁灵绝杀阵,就让他和江凡陷入苦战。
险些丧命。
可如今。
花晓一人。
便轻易击溃了由道韵天骄带领,数十名精锐弟子组成的防线。
逼得对方动用珍贵符箓集体逃命……
这其中的差距,已不是巨大二字可以形容。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道韵筑基……灵力运转只要彻底压过对方,便能形成如此碾压之势。”
陈阳心中喃喃自语,对道基二字的分量,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认知。
同时。
对那寒热池中可能存在的,能修补道基的精纯业力,也生出了更强烈的渴望。
他定了定神。
也走上前去,暂时压下心中震撼,问出了当前最实际的问题:
“花道友神威,我等佩服。”
“只是……如今这寒热池虽已到手,接下来又当如何?”
“方才,是九华宗弟子守护此池,抵御外敌。”
“如今换了我们,是否……也该考虑如何守住这寒热池了?”
他的语气谨慎,带着明显的忧患意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五十丈方圆的寒热池,在地狱道中绝对是令人眼红的资源。
九华宗能占,他们就能占,那其他宗门……
会不会也想来分一杯羹?
刘有富闻言,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陈行者多虑了!守住此地,简单!待我布下几重阵法结界,保管叫寻常宵小难以靠近!”
说着。
他便开始从储物袋中掏摸阵旗,阵盘等布阵器物。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陈阳眉头却未舒展:
“一些阵法结界,或许能防住寻常散修或小宗门。”
“但万一……那陆浩去而复返呢?”
“他虽败走,但终究是道韵筑基,若纠集更多同门,或邀请交好的其他宗门天骄一同杀回……”
……
“杀回来?”
不等陈阳说完,一旁的花晓便发出一声充满不屑的冷笑。
那飘忽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自信与傲然:
“呵呵,他是我的对手吗?”
“方才若非他跑得快,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借他三个胆子,看他敢不敢再来!”
刘有富也连忙帮腔:
“没错没错!”
“有花道友坐镇于此,那陆浩若敢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陈行者,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陈阳看着两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无奈。
他沉吟片刻,换了个角度问道:
“我并非单指陆浩。”
“我是说,万一陆浩逃去九华宗另外两处寒热池驻地,搬来更多救兵,甚至……”
“请动其他与九华宗交好的宗门助拳,那又当如何?”
这话一出,花晓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
片刻后。
她伸手入怀,再次取出了那张暗黄色的地狱道地图,将其展开。
“放心。”
她指着地图上代表此处寒热池的标记,又指向另外两个距离颇远,同样标注着九华宗字样的标记:
“这地狱道地域极为宽广,且受业力与红云影响,神识探查和飞遁都大受限制。”
“九华宗另外两处驻地,距离此地最近的,直线也需十天以上的路程。”
“等他们得到消息,再商议、集结、赶来……”
“至少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陈阳看着地图,心中稍安,但仍有疑虑:
“那传送呢?若有定向传送法阵……”
这次不等花晓回答,刘有富便笑着解释:
“陈行者有所不知。”
“这地狱道环境特殊,地上那暗红苔藓能缓慢侵蚀,干扰灵力印记,天上血云则紊乱空间波动。”
“在此地构建稳定的,能精准定位的传送法阵,代价极高,且极易出错。”
“九华宗即便有,也只会布置在他们最重要的那处近百丈寒热池核心。”
“为了这五十丈的池子,动用跨域传送?”
“不值得,风险也大。”
江凡也凑过来补充:
“是啊是啊!”
“而且万一传送过程中,不小心撞上那些在雾气里飘荡的判官,那乐子可就大了!”
“直接送到人家嘴边,逃都没法逃!”
“陆浩刚才用的群体传送符,估计也是短距离,无精准坐标的随机逃命符箓。”
“方向都不定,绝不敢用来搬救兵。”
陈阳听着两人解释,又仔细看了看地图。
发现这处山谷附近,确实只有这一处寒热池标记。
最近的另一处属于其他宗门的池子,也在数日路程之外。
他心中的担忧,终于消解了大半,缓缓点了点头。
花晓见状,似乎也懒得再多费唇舌,直接将地图收起,语气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冷淡:
“既无问题,那便按约定行事。”
“我此刻便入寒热池修行。”
“你们……退出谷外等候。”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入谷中,更不许以神识探查池边区域!”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陈阳三人自然没有异议,连连应诺。
花晓不再理会他们,身形飘动,如同一片轻盈的墨影,径直朝着山谷中央那红白二色交织,雾气氤氲的寒热池飘去。
很快。
她的身影便被那奇异的雾气吞没。
只留下池水更加剧烈的翻腾,显示着她已入池。
陈阳、江凡、刘有富三人,则依言退出了山谷。
来到外侧的一处背风山坳。
刘有富开始兴致勃勃地布置防护与预警阵法,嘴里念叨着:
“先占稳这一处!”
“等到我教总坛的天骄们一到,人手充裕,咱们就可以图谋更大的了!”
“那九华宗近百丈的核心池子,也不是不能想想……”
江凡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的空当,时不时羡慕地望向山谷方向,低声嘟囔:
“道韵筑基啊……还是在寒热池里修行……这得进步多快啊……”
陈阳没有参与他们的忙碌与畅想。
他寻了一处干净的岩石盘膝坐下,双目微阖。
看似在调息。
脑海中却在不断回放,剖析着方才花晓与陆浩那短暂却激烈的交锋。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灵力碰撞,每一种应对方式……
都在他心中反复推演,琢磨。
“道韵……道韵……”
他心中默念,对那更高层次的道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向往与思索。
……
与此同时。
地狱道另一端。
一处被淡粉色灵光结界笼罩,内部绿意盎然,甚至有几株奇异花草顽强生长的隐蔽山谷中。
岳秀秀独自坐在一间以法术临时构筑,简洁却干净的木屋里。
木屋有窗。
窗外能看到几位身着淡粉色云纹法衣的女子,在远处空地上切磋术法。
或是低声交谈。
这里没有树洞外那些时刻不断的凄厉哀嚎,没有粘稠恶心的暗红苔藓,空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令人心宁的花草香气。
环境比之前好了太多。
可岳秀秀坐在铺着柔软兽皮的木榻上,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清秀的小脸上却没有多少安心的神色。
反而隐隐透着一丝焦躁与不安。
没有那些可怕的景象和声音了。
但……也没有那个总是沉默却可靠,会递给她灵石,会在危险时挡在她身前的身影了。
明明陈行者说过,这里更安全。
花晓收了钱会办事。
可独自一人待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听着外面那些同样陌生女子的声音。
她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很不踏实。
“吱呀——”
木屋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柳依依。
她方才在外督导几位师妹修行,解答疑难,忙活了半天,这才得空过来看看这位被小春花带回来的,身份特殊的小姑娘。
一进门。
柳依依便看到了岳秀秀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忐忑与不安。
她心中轻轻一叹。
对那菩提教的观感,更是恶劣了几分。
“连这么个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都要诓骗入教,玩弄于股掌之间……”
柳依依心中暗想。
秀美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真实的怜惜与同情:
“果然,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陌生人罢了。陈大哥……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她收敛心绪,脸上露出温婉亲和的笑容,走到木榻边,柔声开口:
“岳秀秀……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可以叫你秀秀吗?”
“你既来自搬山宗,往日里可是在飞来峰上修行?”
她的语气很轻柔,带着明显的善意。
然而。
岳秀秀只是抬起眼帘看了她一下,嘴唇抿了抿。
没有回答。
反而将身体往木榻里侧微微缩了缩,像只警惕的幼兽。
柳依依见状,心中怜意更甚。
她以为岳秀秀是经历了囚禁与惊吓,变得怕生、封闭。
她主动上前一步。
伸出纤手。
想要握住岳秀秀那双紧张地绞在一起的小手,给予一些温暖和安慰。
“没关系的,秀秀,别怕。你的事情,我从我师妹那里已经大致听说了。这些天……你一定被吓坏了吧?”
然而。
她的手刚触碰到岳秀秀的手背,岳秀秀却像是被烫到一般,轻轻但坚定地将手抽了回去。
“不要叫我秀秀……”
岳秀秀低下头,声音细细的,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坚持:
“我……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名。”
柳依依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掠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歉意。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内里竟有着这样一份执拗的坚强。
或许。
这正是她能在那魔窟般的菩提教行者身边,保持一丝清醒的原因?
“对不起……”
柳依依从善如流,立刻道歉,语气更加温和:
“是我唐突了,岳小姐。”
听到对方道歉,又感受到那份真诚的善意,岳秀秀紧绷的心弦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丝。
她犹豫了一下。
终于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很小,却带着好奇:
“这里……还有你们身上穿的衣裳……这里难道就是……云裳宗吗?”
柳依依微笑着点头:
“正是。此处是我云裳宗在此次地狱道中的临时驻地。”
岳秀秀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那个神秘强大,要价狠辣的黑袍女子花晓,竟然会把自己带到云裳宗的驻地来。
“那……之前那位花晓,也是云裳宗的弟子了?”她忍不住追问。
柳依依闻言,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花晓应该是小春花在外用的化名。
她心中无奈,却也只能顺着话头解释。
同时努力为小春花开脱:
“喔,你所说那人,应该……是我的一位师妹。”
“岳小姐切勿误会,她与菩提教并无关联,此次接触,也只是……”
“只是为了方便打探一些消息而已。”
她看着岳秀秀清澈懵懂的眼睛,语气恳切。
仿佛在陈述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
“我也曾多次劝说过这位师妹,莫要行此险着,与那些西洲教派虚与委蛇,终究是与虎谋皮。”
“可她性子执拗,总说知己知彼……”
“不过,也正因她如此行事,此番才能机缘巧合,将岳小姐你……”
“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说到这里时,柳依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怜惜与同情。
仿佛岳秀秀之前过的,是暗无天日,备受折磨的日子。
岳秀秀却被她说得有些茫然,眨了眨眼:
“水深火热?解救?什么意思?”
柳依依见她这般反应,只以为她是被洗脑太深,或是惊吓过度,尚未完全清醒。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柔和,带着一种安慰:
“岳小姐,你心性纯善,或许尚未完全明白。”
“但那些菩提教的妖人,行事诡谲,最擅蛊惑人心。”
“他们每日将你囚禁在身边,定然是用了种种手段,试图控制你,利用你……”
“如今你既已脱身,便安全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她试图去握岳秀秀的手,想给予她支持和力量。
然而。
岳秀秀却猛地摇头,小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认同,甚至有些着急:
“他们没有囚禁我啊!”
“陈行者,还有江行者,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他们没有伤害我,还给我灵石,保护我……”
“陈行者还特意……”
她急切地为陈阳和江凡辩解。
语气虽然软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柳依依伸出的手,再次僵在了半空。
她看着岳秀秀那张写满了急切的小脸,听着她辩护的话语,心中那点怜惜,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无奈与……
一丝隐隐的愤怒所取代。
多么单纯,多么容易被表象迷惑的孩子啊。
果然。
是被蛊惑得太深了。
她缓缓收回手。
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婉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意味。
她轻轻摇了摇头。
语气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过来人般的,不容辩驳的笃定:
“岳小姐,你还小,经历的事情少。”
“有些人,有些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等你再长大一些,见得再多一些,自然就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