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身后的那群人,像是得了号令的恶犬,一步步逼近,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
整个车间,被一种嚣张又压抑的气氛笼罩。
空气里那股子酸腐味,似乎更浓了。
面对这群人的包围,姜晓荷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平静地看着满脸横肉的王海,语气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的话,只说一遍。”
“交出钥匙,去财务室结清你的问题。否则,后果自负。”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王海耳朵里,却比直接骂他还让他愤怒。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把手里的几张扑克牌狠狠往地上一摔!
“小丫头片子,你吓唬谁呢!”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姜晓荷的鼻子上。
“我告诉你,在这红星罐头厂,我王海说了算!没有我点头,这厂子一天都转不起来!”
说完,他猛地转身,对着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工人们,振臂一呼!
“兄弟们!你们都听见了!这个新来的厂长,一来就要砸了咱们的铁饭碗!咱们答不答应?!”
人群被他一句话点燃,积压的懒散和对未知的恐惧,瞬间化作了排外的怒火。
“不答应!”
“滚出去!罐头厂不欢迎你!”
“想砸我们饭碗,没门!”
起哄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几十号人,黑压压地围着,每个人都用敌视的目光瞪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阵仗,要是换个胆子小的姑娘,怕是早就吓哭了。
可姜晓荷,却冷笑一声。
她没有再跟王海多说一句废话。
她只是忽然提高了声音,清亮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向车间大门口。
“刘主任!您可以进来了!”
什么刘主任?
王海一愣,所有叫嚷的工人们也都愣住了。
他们顺着姜晓荷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车间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下一秒。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大铁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午后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昏暗的车间,也照亮了门口出现的几道身影。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干部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他神情严肃,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同样穿着制服的工商干部,以及……两名穿着公安制服,腰间配着枪的公安同志!
整个车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喧嚣鼎沸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工人们脸上的嚣张和敌意,瞬间凝固,变成了震惊和茫然。
王海脸上的狂笑也僵住了,他看着门口那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人,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那不是县商业局的刘副主任吗?!
他怎么会来这里?还带着公安?!
刘副主任,也就是姜晓荷的外公刘启铭,根本没看那些呆若木鸡的工人。
他迈步走进车间,皮鞋踩在满是污水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后,像一把利剑,直直地钉在了王海的身上。
“王海。”
刘启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们接到群众实名举报,你,涉嫌利用职权,长期侵吞工厂公共财产,并伙同他人,倒卖工厂残次品,严重扰乱市场秩序。”
他从身后的下属手里,接过一份文件,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
“这是调查令。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轰!
这番话,像一颗炸雷,在每个工人的脑子里炸开!
侵吞财产?倒卖残次品?
这些事,厂里不少人都心知肚明,甚至还跟着占过小便宜。
可这么多年,一直没人敢捅破。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丫头,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她没有吵,没有闹,更没有试图跟他们讲道理。
她一出手,就是王炸!
直接把商业局和公安局给搬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姜晓荷身上。
这个刚才还被他们围攻、嘲笑的年轻姑娘,此刻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平静得可怕。
工人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她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在吓唬人。
她是有备而来!
王海的腿,瞬间就软了。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刚才那股子土皇帝的嚣张气焰,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汗,从他的额角涔涔而下。
“不……不是的……刘主任,这……这里面有误会!是诬告!一定是有人诬告我!”
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辩解,眼神慌乱地看向周围的亲信,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他说句话。
可那些刚才还跟他称兄道弟的酒肉朋友,此刻一个个都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谁敢跟他沾上关系?
刘启铭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他对着身后的公安同志一摆手。
两名公安立刻上前,动作干脆利落,一左一右,直接架住了王海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是厂长!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王海终于慌了,开始疯狂地挣扎。
可他那点力气,在受过专业训练的公安面前,根本不够看。
“带走!”
刘启铭一声令下,王海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强行拖出了车间。
他那杀猪般的嚎叫声,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听得人心惊胆战。
车间里,鸦雀无声。
剩下的工人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着那个被拖走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红星罐头厂的天,变了。
姜晓荷缓缓走到那群被彻底惊呆的工人面前。
她的目光,从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上扫过,声音清晰而有力。
“我再说一遍,我叫姜晓荷,从今天起,是这家厂的新厂长。”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砸掉谁的铁饭碗。”
她的声音顿了顿,多了一丝暖意。
“我来,是想带着大家一起,把这个厂子重新做起来。让每个人,都能按时领到工资,吃饱饭。干得好的,年底还能拿到奖金!”
工资!奖金!
这两个词,像两剂强心针,让不少工人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他们已经快一年没见过奖金长什么样了。
然而,姜晓荷话锋一转,声音又冷了下来。
她伸手指着那条半死不活的生产线,指着地上那些腐烂的果皮。
“但是!”
“如果谁还想跟以前一样,偷奸耍滑,混天度日,甚至搞破坏,那我这庙小,也容不下各位大佛!”
“财务室的门永远开着,想走的,现在就可以去结工资走人。我绝不挽留!”
一番话,软硬兼施,恩威并用。
既给了胡萝卜,又亮出了大棒。
工人们面面相觑,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之心。
这个年轻的女厂长,手段太厉害了。
他们看着姜晓荷那张年轻却沉静的脸,心里那点不服和敌意,早就被敬畏和恐惧所取代。
……
王海被带走,他的几个核心亲信也被停职调查。
姜晓荷雷厉风行地解决了厂里最大的毒瘤,成功立威。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当晚,送走了外公一行人,姜晓荷没有回家。
她让小五先开车送忠叔回去,自己则留在了厂长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跟王海本人一样,油腻又浮夸。
办公桌上摆着一套崭新的茶具,旁边的柜子里却塞满了各种烟酒礼品。
姜晓荷懒得收拾,她只想趁热打铁,连夜把厂里这几年的烂账梳理一遍。
夜色渐深,厂区里彻底安静下来。
姜晓荷点亮了桌上的台灯,摊开一本落满灰尘的账本,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她终于看完最后一页,揉着发酸的脖子站起身时,才发现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锁门回家。
可当她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拧时,门却纹丝不动。
嗯?
她又用力拧了一下。
门,还是打不开。
姜晓荷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凑到门边,借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门锁的锁眼里,被人从外面,用东西给死死地堵住了!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猛地窜了上来。
她立刻转身,快步冲到窗户边,想推开窗户呼救。
可她的手刚碰到窗户插销,就发现窗户也被人从外面用木条给钉死了!
她被反锁在了这间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