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璃莹吃完东西后，西娅没有继续打扰她。
而是回到自己的实验室，能量笔在指尖灵活地转动，却迟迟没有落在记录板上。
她眼眸微微眯起，聚焦在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璃莹居所看到的那一幕。
阿尔特斯，那个她认识了那么久、永远如同精密魔能仪器般冷漠、高效、情绪波动近乎于零的魔王，居然会主动出现，而且还让她早点休息？
这太反常了，不对劲，九分甚至有十分的不对劲。
西娅放下能量笔，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下。
她对阿尔特斯的了解，远比绝大多数魔界生物高。
她见过他以绝对力量镇压叛乱，见过他面无表情地签署灭绝令，见过他在面对侵蚀时那如同冰山般的冷静与果断。
她曾一度认为，魔王这个存在的情感模块或许在诞生之初就被刻意弱化，或者在那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独自背负世界存亡的岁月里，早已磨损殆尽。
关心？这种带着明显个体倾向和情感温度的行为，几乎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行为逻辑里。
他或许会评估下属的状态以确保任务效率，但绝不会用那种...近乎于叮嘱的语气。
“不对...有问题...”
西娅低声自语，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她觉得那有些荒谬。
作为一个顶尖的研究员，她对“异常”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和探究欲。
而阿尔特斯此刻表现出的“异常”，其研究价值在她看来，恐怕不亚于一个新发现的能量元素。
在她看来，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换别人告诉她，她会说你脑子瓦特了？
于是她讲注意力悄悄锁定在了阿尔特斯日常活动的主要区域。
几天下来，西娅的“观察者笔记”里，增添了许多让她挑眉的记录。
比如阿尔特斯拥有自己的专属魔能厨房，以往只负责提供维持他本体能量所需的、高度提纯的能量结晶和特定魔界植物萃取液，但最近，他开始亲自进入厨房。
没有让下人准备，而是使用了那些几乎被遗忘的、需要手动操作的厨具。西娅通过能量残留分析，检测到了多种来自人界乃至精灵领地的、非必要但能极大提升口感的食材处理痕迹。
而这些精心制作的食物，最终的流向是璃莹的居所。
他甚至会调整能量配比，以适应光之力拥有者的消化特性，西娅活了那么久，第一次知道这位居然会做饭？简直是大开眼界。
还有就是，魔殿到处都是宝贝，可以说到处都是藏宝阁，这些地方收藏着阿尔特斯漫长岁月中收集或缴获的各种奇珍异宝。
以往，他只有在需要特定材料或赏赐下属时才会踏入。
但他出入藏宝阁却没有奖赏任何人，不知道进去干什么，更让西娅惊讶的是，他吩咐手下收集的物品清单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那些蕴含强大黑暗能量或具有战略价值的魔器，反而多了许多……“亮晶晶”的东西？比如蕴含着纯净光能的水晶，龙族偏爱的、打磨光滑的巨型彩宝，甚至还有一些来自矮人大师手工打造的、华丽但实用性存疑的宝石饰品。
而且，他会在将这些物品放入藏宝阁特定区域前，用魔力反复探查，确保上面没有任何隐藏的诅咒、追踪印记或能量冲突，其仔细程度，堪比她对待高危实验样本，而且没有任何禁制，想拿就拿。
然后那些东西就明晃晃的摆在那些显眼的位置，生怕路过的人看不到，那么魔殿里谁敢去拿这些东西呢？
好难猜啊。
阿尔特斯的时间几乎被镇压裂隙，处理政务这些事占满。
但最近，西娅捕捉到他在非休息时间，会偶尔看着窗边发呆。
而窗边，一直摆放着一个看起来就无比舒适的小窝。
他就看着那边发呆，什么也不做。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冰冷的，但明显跟平时不一样。
西娅看着她这几天记录的东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做饭、收集亮晶晶的无害宝物、看着一个明显是璃莹的小窝发呆......
这些行为，单独拎出来任何一件，放在以前的阿尔特斯身上，都是足以让她启动紧急预案检查他是否被虚空意志污染了的程度。
但现在，它们集中出现了。
这河里吗？这不河里。
她继续记录着：璃莹，光明圣龙。与他力量相克却被他带回魔殿的存在。允许她靠近核心机密，再到并肩作战，直至现在……这些远超“合作”或“利用”范畴的、带着明显个人倾向的举动。
西娅的科研大脑飞速运转，排除了所有已知的魔法影响、精神控制、利益交换等可能性后，只剩下一个最不符合逻辑、却最能解释所有“异常”的推论。
她靠在椅背上，拿起旁边一杯提神的魔能药剂，喝了一口，眼眸中闪烁着如同发现新定理般的光芒，混合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玩味。
“小阿尔啊小阿尔......”她对着空气，仿佛在跟那个不可能听到的对象对话。
“你这座万年冰山，难道真的开始融化了？”
而且，融化的速度和方法，是如此的古早、笨拙。
她将这份“观察者笔记”加密保存，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研究课题，项目二十三 - 样本A】。
说实话，她对这个“项目”兴趣非常浓厚，感觉比虚无更加有趣，她得好好设计一下接下来的观察方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