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如潮水般涌入赵府,刀枪的寒光瞬间驱散了此间的奢靡气息。邱祖德在一众亲兵护卫下,大步踏入这片昔日连他也要礼敬三分的庭院,此刻步伐却异常坚定。他目光锐利,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赵府成员,最终定格在被两名彪悍衙役死死押解着的赵文博身上。
此时的赵文博,早已没了往日士绅领袖的从容,但他眼中仍燃烧着穷途末路的疯狂与不甘。他看到邱祖德,又猛地抬头望向空中那抹青衣身影,嘶声力竭地吼叫起来,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邱祖德!你这朝廷鹰犬!竟与妖妇合流,构陷忠良!我赵文博世代簪缨,忠君爱国,岂会通敌?!那是伪造!是那妖妇的邪术!尔等昏聩,竟信此等鬼蜮伎俩!天下士林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的咒骂恶毒而响亮,试图用声音掩盖内心的巨大恐惧,更试图煽动周围可能存在的一丝同情或疑虑。
邱祖德面沉如水,不等他骂完,便厉声打断:“赵文博!死到临头,还敢咆哮公堂,污蔑仙师!”他猛地从怀中取出那封密信,当众展开,“尔勾结建虏、卖国求荣之铁证在此!白纸黑字,印信俱全!岂容你狡辩!”
他运足中气,声音洪亮如钟,将信中那些最为大逆不道的语句——如何向建虏许诺山东虚实、如何诋毁新政、如何计划里应外合——一字一句,清晰地宣读出来。每念出一句,赵文博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但他仍强自支撑,嘶吼道:“假的!都是假的!那妖妇什么邪法弄不出来?!邱祖德,你甘心为虎作伥,必不得好死!”
然而,他的强辩在铁证和邱祖德的凛然正气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围墙外围观的百姓早已怒火滔天。
“闭嘴!赵老贼!”
“卖国贼!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仙师娘娘也是你能污蔑的?!”
“打死他!别让他脏了仙师的耳朵!”
怒吼声、斥骂声如同海啸般压过了赵文博的嘶吼。烂菜叶、石块雨点般落入院内,砸在他的身上、脸上。他的家眷——正妻王氏发出一声尖利的哭嚎:“老爷!别说了!认罪吧!” 却被赵文博回头一声暴喝:“蠢妇!住口!” 吓得噤声,只剩下绝望的呜咽。他的几个儿子面如死灰,身体抖如筛糠,女儿媳妇们更是哭作一团。那些平日欺男霸女的豪奴恶仆,此刻早已磕头如捣蒜,连呼“饶命”、“都是老爷逼我们干的”。
接下来的抄家过程,如同将这朱门绣户之下的脓疮彻底剖开,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一箱箱的金银被倾倒而出,刺目的光芒几乎映亮了半边天; 一匣匣的珠宝古玩,其价值足以供养数万大军; 堆积如山却已霉变的粮食,散发出腐败的气息; 还有那一叠叠厚重的、记录着无数巧取豪夺与血泪的地契、房契、卖身契、高利贷契约……
“爹!娘!你们看见了吗?赵家的报应到了!”一个汉子指着那些霉粮,哭喊着对天呐喊。 “那是我家的祖屋地契!赵文博!你不得好死!”又有人认出了衙役手中的纸张,疯狂向前拥挤。 “还有我闺女!我闺女的卖身契肯定在里面!她才十三岁啊!”一位老妇人哭晕在地。
民愤沸腾到了极点,若非官兵拼力维持秩序,赵文博等人早已被愤怒的人群撕碎。邱祖德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切,胸中怒火与责任感交织,他大声下令,声音斩钉截铁:“悉数登记造册,分毫归公!此皆民脂民膏,通敌罪证!必将用于新政,还利于民!”
就在庭院被财富和罪证填满,群情激愤达到顶点的这一刻,悬于空中的云茹,缓缓降低了高度。
她周身流淌的青辉变得愈发浓郁而圣洁,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最本源的生命力量。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与威压笼罩下来,奇异地让沸腾的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于她身上。
她的目光淡漠,扫过强撑站立、但眼神已露恐惧的赵文博,扫过那跪地求饶的恶仆,扫过泣不成声的家眷,最终,清冷空灵的声音如同天籁,又如同最终的审判,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灵魂最深处:
“新政之行,乃天命所归,生机所在。顺之者,与众生共享丰饶;逆之者,皆为窃取生机之蠹虫。”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赵文博等八九个罪魁祸首身上。
“盘剥乡里,是为窃取众生劳作之果;通敌叛国,是为断绝一方生机之源。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赵文博听到这里,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预感到某种远超死亡的恐怖结局即将降临,再也维持不住强装的镇定,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色厉内荏地尖叫道:“你……你想干什么?!我是士林清望!你不能……啊——!”
他的话被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打断!
只见云茹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下,对着他们。磅礴浩瀚的青辉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瞬间将赵文博、他的恶霸儿子、两名手段最毒辣的管家、三名背负人命的家丁头目彻底笼罩!
“不——!!!”赵文博发出了绝非人声的绝望嚎叫,他拼命想挣扎,却发现身体根本动弹不得,“饶命!仙师饶命!我知错了!我愿献出所有家产!我愿推行新政!求求您……” 死亡的恐惧终于彻底击垮了他,涕泪横流,丑态百出。
他的长子更是吓得瘫软在地,裤裆湿透,发出呜呜的哭泣声:“爹……救我……我不想死……” 那几个恶仆更是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血肉模糊:“仙师饶命啊!都是老爷指使的!我们都是听命行事啊!”
然而,求饶与忏悔来得太晚了。
青光之中,审判已然降临。 那青辉并非毁灭性的力量,却蕴含着至高无上的生命法则之力,它开始强行重塑他们的生命形态!
“呃啊——!” “我的骨头!我的骨头在变形!” “好痛!全身都在撕裂!” “不——不要——!”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从光团中爆发出来,听得人毛骨悚然!那是血肉筋骨被强行改造、生命形态被彻底扭转所带来的极致痛苦!
在所有人惊恐万状的注视下,青光中的人影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恐怖的变化: 他们的身体剧烈抽搐、扭曲、压缩,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捏合; 华丽的衣衫如同被岁月瞬间风化,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皮肤变得粗糙、皲裂,迅速生出浓密而粗糙的毛发,颜色各异;四肢扭曲变形,关节反转,手指脚趾融合收缩,化为坚硬的牛蹄; 头颅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向前拉伸变形,口鼻凸出,牙齿变平,耳朵变尖,双眼被迫放大,瞳孔变得浑圆; 尾部脊椎延伸,生出尾骨,长出鬃毛般的尾鬃……
他们的惨嚎声也在变形过程中逐渐扭曲、走调,从人的痛呼变成了低沉、痛苦而又充满恐惧的——“哞!!!”“呜哞——!!”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对于旁观者和承受者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那浓郁的青辉终于缓缓散去时…… 原地哪里还有赵文博等人? 只剩下九头体型壮硕、皮毛各异、眼神中充满了极致人性化的惊恐、茫然、痛苦和难以置信的黄牛!
它们僵硬地站在原地,似乎完全无法适应新的身体,笨拙地试图移动蹄子,却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它们低头看着自己覆盖着毛发的躯体,看着那陌生的蹄子,巨大的牛眼中滚落出大颗大颗的、混合着黏液和绝望的泪珠。它们张开嘴,发出的不再是言语,而是阵阵悲凉、恐惧而又无助的牛哞声!
尤其是那头由赵文博化成的深褐色公牛,它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滔天的怨毒,有彻骨的恐惧,有巨大的屈辱,还有一丝残留的、无法接受的茫然。它试图仰头发出愤怒的咆哮,却只变成了一声沉闷而怪异的牛哞。
全场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想象、直击灵魂的审判方式震撼得失去了语言能力。无论是官兵、衙役、邱祖德,还是外面成千上万的百姓,全都如同泥塑木雕,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点石成金是神迹,枯木逢春是神迹,但将这活生生的、罪大恶极的人,转眼间变成任人驱使的耕牛?!这简直是法则层面的惩罚!是对“赎罪”最直观、最残酷、也最“贴切”的诠释!
良久,才有一个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牛……真的变成牛了……赵扒皮……变成牛了……” “老天爷……这……这……”
哗——!!! 人群如同炸开的锅,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轰然爆发! “仙师……仙师把他变成牛来赎罪了!” “我的娘啊……这……这真是……真是……”有人找不到形容词,只剩下本能的战栗。
就在这时,那位曾被赵府恶仆头目“张癞子”打断了腿的老汉,激动得浑身发抖,上前几步,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头由张癞子变成的、眼神闪烁试图躲藏的黑皮公牛,厉声喝道:“张癞子!你这天杀的恶奴!还认得我吗?!你可想过你也有今天?!”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头黑牛听到这熟悉的、充满恨意的声音,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如同被鞭子抽中!它竟然真的停止了不安的踱步,猛地抬起头,那双巨大的牛眼中,清晰地流露出极度拟人化的恐惧、羞愧、和苦苦的哀求!它甚至下意识地前蹄跪下,喉咙里发出“呜哞呜哞”的哀鸣,仿佛在求饶!
它听得懂!它不仅听得懂,它还保留着作为“张癞子”时的全部记忆和情感!它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以及现在正在遭受何种惩罚!
“它听得懂!老天爷!它真的听得懂!它知道它是张癞子!它知道它干过的坏事!”老汉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对着周围的人群大喊,“仙师娘娘圣明啊!这比杀了他千万遍还要解恨!还要公道啊!”
这一下,最后的疑虑也被彻底打消,人群的情绪瞬间被引爆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震撼过后,是滔天的快意和宣泄!
“赵文博!你这老畜生!你这卖国贼!你变成牛了!哈哈哈!你以后就得给咱们老百姓拉犁耕地了!”有人对着那头深褐色公牛疯狂大笑,痛骂。 那公牛(赵文博)果然反应剧烈,眼中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鼻孔喷着粗大的白气,猛地向前冲撞,似乎还想逞凶,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在原地,只能徒劳地刨着青石板,发出愤怒而屈辱的闷哼。
“赵家小子!你抢我女儿时,可想过自己会变成牲口?!”
“王管家!你逼着我爹在雪地里跪了一夜活活冻死时,可想过今天?!”
“还有你!李三!抢我女儿的就是你!”
一声声血泪控诉,如同鞭子般抽向那些变成牛的恶徒。而它们无一例外,都表现出能听懂人话、并对此产生痛苦、恐惧、羞惭等反应的特征!
这种惩罚,远比一刀杀了他们更加震撼,更加解气,也更具有无穷的警示意义!让他们以最卑微的姿态,亲身去体验他们曾经鄙夷和剥削的劳作,去承受永无止境的奴役,并且清醒地记住自己为何受罚!
邱祖德和他身后的官员们也是看得头皮发麻,后背冷汗涔涔。他们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位“仙师”的手段是何等超乎想象,又是何等的……公正而酷烈。这种惩罚,简直是对罪孽最淋漓尽致的清算!
邱祖德率先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对着空中躬身道:“仙师圣判!下官……下官明白了!”他立刻转身,对属下下令:“将这些……这些‘罪牛’仔细看管!打上烙印,登记造册!日后便充入官办农庄,专人看管,令其拉最重的犁,耕最硬的地,不得片刻歇息!直至力竭而死!此乃仙师法旨,亦是对其罪孽之惩处!”
他的命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迅速执行。衙役们战战兢兢却又带着一丝快意地上前,用粗大的绳索套住那些罪牛的脖子。那些牛挣扎着,悲鸣着,却无法反抗。
此时,云茹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天地之间:“新政之行,非为毁灭,乃为新生。顺天应人,勤勉劳作,自有福泽;逆天悖理,窃取生机,此即为鉴。所有抄没之产,皆归于民,用于新政。望官民同心,共建家园,使生机普惠,天下丰饶。”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将之前的震撼、恐惧、愤怒,逐渐转化为对规则的信赖和对未来的期盼。
“仙师圣明!谢仙师为民做主!!” 无数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发自内心地跪拜下去,高呼声浪如山呼海啸。他们亲眼见证了罪恶得到最合适的审判,看到了希望真正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