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深处
在这基地之中,云茹开始着手培育一批真正理解并愿以身践行“丰饶之道”的新政推行者。她首先从数百名精心遴选的青年学子与底层吏员中,择出三十六名悟性最高、心志最坚者,作为传法的核心与领头人。
这些被选中的核心弟子,聆听云茹亲自讲授新政精义、律法内核、农工技艺之要诀以及引导“丰饶”之力的法门。云茹言传身教,耐心解答他们的疑惑,直至他们真正完全领悟其中全部道理。
随后,她方举行仪式,将浩瀚神力化为数百道纯净的青辉,逐一灌注于全部遴选者体内。此赐福并非虚饰,而是切实重塑着他们的体魄与神魂:筋骨强韧远胜常人,气血奔涌如有龙象之力,等闲十数壮汉难以近身;伤势愈合远超常理;百毒难侵,秽物瘴气近身自消;神台更是清明坚定,不易为外物所惑、人言所动,始终牢记新政初心。更与那“丰饶”之道呼应,赐予了他们初步引动生机之能——可小范围催熟五谷、速生草木,虽不及云茹自身神通之万一,却足以显圣于乡野,解饥馑于当下,亦是日后推行新政、普惠万民的实绩基石。
赐福之后,知识的传承并未结束,而是进入了新的阶段。那三十六名核心弟子肩负起“教师”之责,在伏牛山腹地的“明理堂”中,依照云茹所授之法,分科讲授,带领众人逐条研习讨论新政条例,剖析旧弊,演练实务。他们将自己从云茹处消化吸收的知识,再传授、解释给同侪,这个过程本身又是更深层次的领悟与融会贯通。众人教学相长,互相辩难,将理论与模拟实践相结合,根基由此打得更为扎实牢固。云茹要的并非仅怀热忱的使者,更是根基扎实、能独当一面的新政基石。他们此刻的教与学,正是为了日后能更稳健地踏入朝堂与乡野,将新政的星火燃成燎原之势。
外界因《新政三诏》而掀起的滔天巨浪,并未在她的心湖中掀起太多波澜。那些士绅的愤怒、宗室的绝望、底层百姓小心翼翼的欣喜、以及各地零星爆发的冲突……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打破一个旧世界,必然伴随着阵痛与混乱。她播下的星火,正在依循其本身的规律或蔓延或受阻,这需要时间。
她的思绪,更多地集中在两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上。
其一,是内部秩序的梳理与新政基础的巩固。崇祯的旨意虽已发出,但执行力堪忧,广袤的中原大地,新政的阳光尚未照透积弊的阴云。但眼下最直接阻碍民生恢复、新政推行的一大痼疾,便是肆虐地方、为数众多的溃兵散勇和小股流寇。他们或依附张献忠等大部摇旗呐喊,或自行割据山寨水泊,抢掠乡里,滋扰地方,使得百姓无法安心生产,刚刚开始尝试运转的新政体系也难以有效延伸。
新扩编的十二万“青曜军”经她神力赐福与严苛训练,个体实力与装备皆已远超寻常官军,正需实战锤炼其意志、磨合其协同。心念微动间,一道清晰的指令已通过心联网传给了统制官李石头:
“石头,新政初行,百端待举,然地方不靖,匪患犹存,黎庶难安。命你即刻率四万青曜军,分出数路,扫荡中原各省及周边区域依附张献忠或自行滋扰的小股流寇、溃兵。此行以招抚劝导为先,宣示朝廷新政,愿放下刀兵归乡者,可依新政分予荒地粮种,助其安身立命;愿洗心革面从军报国者,可纳入整训。若遇冥顽不灵、罔顾生路、持续为恶害民者……方可施以雷霆,坚决铲除,务必还地方以清平。此非为割据,实为推行新政扫清障碍,护佑一方生息。”
此举意在用最直接的力量,为崇祯朝廷眼下无力全面顾及的混乱区域强行注入秩序,为新政的萌芽争取宝贵的喘息空间和发展环境。青曜卫此行,既是磨砺新军之剑,亦是锄去妨害新苗之莠草。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是内外部格局。崇祯的朝廷如今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破船,在她的重击和新政的内耗下,能否撑住都是问题。
“攘外必先安内……”云茹的脑海中闪过这句话,虽不完全认同,但也有其道理。内部的流寇势力,尤其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必须尽快解决。李自成尚有争取的可能(她确实欣赏其打破旧秩序的冲击力,并且其理念和自己的某些政策不谋而合,因此觉得此人或可一用),而张献忠,纯粹是破坏与混乱的化身,如果依旧冥顽不化则必须清除。
一个念头逐渐在她心中清晰起来:必须尽快稳住北方防线和人心,为内部变革争取时间。
如何稳住?洪承畴能力是有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松锦新败,关宁军元气大伤,仅凭残兵败将和一座山海关,难以长久抵挡满清铁骑,更难以推行新政。
“看来,须得助他一臂之力了。”云茹心中定计。
她缓缓降落,睁开双眼,眸中青光流转,仿佛有无数数据与方案在飞速计算。
“周安。”她轻声唤道。守在外间的周安立刻应声而入,神情恭敬而狂热。
“药师有何吩咐?”
“整顿青曜军七万人,配发最新制式青曜铠、破棘弩、‘生生不息’战刀。工坊区调拨‘震雷’一式轻型野战炮一千门,‘霹雳火’重弩四千架,配套弹药足量。粮草司准备‘丰饶三代’麦种、薯种各一万石,各类高产菜种若干。另,选派受赐‘物质增生’之能的工匠五十人和新政推行者十人随军行动。”
周安仔细听着,越听越是心惊。这几乎是把家底掏出一大半了!尤其是那些火炮和新式弩箭,还有能增生物质的工匠,都是根据地的心尖子。
“药师,这是要……”他忍不住问道。
“北援。”云茹言简意赅,“洪承畴新败,关防虚弱,建虏虎视。你亲自带队,押送这批物资和人员,前往山海关,交予洪承畴。告诉他,此乃助其稳固边防,护佑华夏生民,加快新政推行。关宁军需善用此批物资,加紧操练,加强防线。若有差池,我必亲至。”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安立刻收敛心神,重重抱拳:“属下明白!必不辱命!”他虽然不太情愿把好东西给官军,但对云茹的命令绝对服从。
“去吧,即刻准备,与剿寨部队一同出发,你部径直北上。”
周安领命而去,脚步沉稳有力。
安排完北援之事,云茹的注意力投向了广袤的中原腹地。分散的的疥癣之疾由青曜军清扫,边关的防御也得到了加强,如今,是时候彻底解决盘踞在此的两大心腹之患了——李自成与张献忠。此二人虽同被视为流寇,但其秉性、行事风格乃至对天下的潜在影响,却截然不同,需区别对待。
对于李自成,其部众虽不乏破坏,然其“均田免赋”之口号亦吸引大量无地饥民,其势已成。观其行止,虽野心勃勃,却并非全然不可理喻的疯狂之徒,并且其口号与现代理念,有些相合之处。或可存一线招抚之机,将其纳入新世界的框架之下,化破坏之力为建设之用。此事的关节,在于必须让其认清现实,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主动臣服。
而对于张献忠则另当别论,其人性情暴烈,行事酷虐,麾下兵马所过之处往往玉石俱焚,劫掠破坏远多于建设安民,近乎沉溺于毁灭本身。此人及其核心党羽,已然成为荼毒地方的巨大顽疾,其存在本身便持续制造着苦难与混乱,与“丰饶”之道滋养万物、利他共生的核心准则尖锐对立。然天地尚且有好生之德,或可尝试以力规劝,导其向善,若能幡然醒悟、收敛暴行,或可予其一线生机,纳入监管教化之列。若其依旧冥顽不灵,罔顾生民,继续肆意妄为……则为苍生计,为天下计,亦只能施以雷霆,彻底根除,以绝后患。
她决定双管齐下:静待李自成的回应;同时,亲自去处理张献忠势力。
她再次闭上眼,意识沉入那浩瀚的心念之网。无数丰饶之力连成的丝线中,有一条格外清晰、坚韧,连接着远方——那是令使王瑾的所在。
此刻的王瑾,正在豫西一座刚被闯军占据不久的县城里。他凭借着“丰饶之力”救治伤患、范围催生粮食的能力,以及从容的气度,已然赢得了不少闯军士卒和城内百姓的信任与尊敬,甚至引起了李自成麾下一些头目的注意。
忽然,他正为一个老农调理身体的手微微一顿。云茹那空灵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他心间响起:
“王瑾。”
王瑾立刻收敛心神,于心中恭敬回应:“属下在,请药师示下。”
“李自成部近日动向如何?”
“回药师,闯营近日较为平静,似在消化此前所得,补充粮草兵员。其对北京之事极为关注,多次派人打探,内部疑虑颇重。依属下观察,其虽惧药师之威,却亦存侥幸之心,野心未熄。”
“嗯。”云茹的回应听不出情绪,“告知李自成,七日之内,亲至伏牛山觐见。过时不至,视同决裂,后果自负。”
命令简洁直接,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王瑾心中一震,立刻应道:“属下遵命!必设法将讯息带到!”
心念联系中断。王瑾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惶恐又带着期盼的百姓,以及远处那些看似松散却暗藏悍勇的闯军士卒,轻轻叹了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中原的天,就要彻底变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目光变得坚定,向着城中闯军主要将领驻扎的方向走去。如何见到李自成并传达这份近乎最后通牒的“邀请”,需要一些智慧和技巧。
静室内,云茹再次睁开眼,望向窗外无垠的天空。
棋子已经落下。北方的防线得到加强,内部的毒瘤即将被解决,而最大的流寇首领(李自成、张献忠),也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