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犁刚拐过山弯,浓烟就裹着焦糊味扑进鼻腔 。
鄂伦春部落的方向,三顶摄罗子正燃着明火,黑烟卷着火星往天上窜,连松枝都被烤得 “噼啪” 作响。
陆少枫心里猛地一沉,拽爬犁的手瞬间绷紧,
“怎么回事?!”
巴图鲁跟在爬犁旁,原本沉稳的脚步瞬间乱了,双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猎刀,
大步往部落冲。其其格跟在他身边,看到着火的帐篷,嘴唇哆嗦着:
“巴特…… 巴特还在帐篷里……
早上还说要去捡松塔,怎么就……”
“……”
话没说完,眼泪就滚了下来。
陆少枫松开爬犁,紧随巴图鲁冲过去。
刚进部落,眼前的惨状就让他瞬间僵住: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碗、撕烂的兽皮,原本晾晒兽皮的木架倒在地上,
他前段时间猎杀的皮子全没了踪影,只留下几缕烧焦的毛絮粘在木架上;
三个摄罗子的残骸还在冒烟,桦树皮烧成了黑炭,偶尔有火星溅落在腐叶上,被妇女们用葫芦瓢舀着溪水扑灭,她们的脸上满是泪痕;
十几个猎手躺在鹿皮上,有的胳膊缠着渗血的麻布,有的腿被木板固定,
最严重的一个猎手腹部缠着草药,血已经把草药浸成黑红色,
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巴图鲁,你回来了,少枫也回来…。”
萨满拄着桦木杖从帐篷里走出来,老人的萨满帽虽歪着,脸上沾着黑灰,枯瘦的手稳稳攥着杖杆,
“是土匪干的,约摸五十人,都带了长枪,还有人扛着砍刀,进来就抢兽皮 ……”
“……”
“少枫打的那些好皮子,全被他们卷成捆扛走了。”
“还把巴特掳走了,说要是敢追,就杀了孩子。”
“……”
“五十人?!”
巴图鲁猛地攥紧猎刀,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眼底翻着红血丝,
强压着怒火问,
“萨满,受伤多少人?他们走了多久?哪个方向?”
“……”
“部落猎手反抗时伤了十七个,”
萨满的声音顿了顿,
“外出打猎的六个兄弟最惨,回来时在西坡遇了埋伏,两个没了,四个重伤,”
“现在还在帐篷里喘着气,药压不住血,已经开始发热说胡话了。”
“部落里还有几个留守的老猎手没受伤,正好能搭把手。”
“土匪抢完兽皮、掳了巴特,往西跑了快一个时辰。”
“……”
其其格听到 “巴特被掳走”,身体猛地晃了晃,双手捂在胸口,
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 “我的巴特”,接着腿一软就往地上倒。
“其其格!”
巴图鲁赶紧蹲下身,手臂稳稳托住其其格的腰,
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人中,指腹用力按了按,声音都带了颤:“其其格,撑住!巴特还等着咱们救,你不能倒!”
旁边的妇女赶紧围过来,有的拍着其其格的背,有的递过温水,好一会儿其其格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抓住巴图鲁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哭着说:
“巴图鲁,快…… 快追……”
“别让他们伤了巴特……”
“我就这一个孩子……”
“嫂子,先别急,巴特肯定要去救,先去看看重伤的兄弟。” 陆少枫扶着其其格坐在石头上,对巴图鲁和萨满说。
三人钻进临时搭建的救护帐篷,
四个重伤猎手躺在松针铺就的木板上,
最年长的猎手嘴唇泛着青紫色,眼睛半睁着,气息微弱得像随时会断,
喉咙里还偶尔发出 “嗬嗬” 的气声;旁边的托克腿上有个枪眼,血还在从布条里渗出来,
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没哼一声,只是偶尔抽搐一下。
陆少枫没敢耽误,从背包里掏出一棵六品参,
又从怀里摸出那袋悬羊血酒,递到萨满面前:
“萨满,参切片给重伤的人含着,每半个时辰含一片;
这悬羊血酒给他们抿两口,我之前喝过,喝下去浑身发热能扛疼,还能稳气息,比草药管用。”
巴图鲁盯着那袋悬羊血酒,眼睛都直了,伸手轻轻碰了碰酒袋,
声音里满是震惊:“悬羊?!少枫,你竟能碰到这东西?我只在部落老人的故事里听过,
说悬羊藏在长白山深处,比六品参还稀罕,进山多年都未必能见到一只!这血酒喝了能扛疼?”
萨满也凑过来,手指轻轻拂过酒袋,枯瘦的脸上露出惊叹:“悬羊血活筋续骨,对枪伤刀伤最补,这袋酒,比十棵六品参还金贵,他们喝了,说不定能……!”
陆少枫摸了摸鼻子,心里感慨 —— 这悬羊还是白龙和大青偶然逮到的,
当时他在溪边喝了半袋,瞬间浑身暖得像揣了火炉,之前打双彪的疲惫都散了,
后来想再找几只,跟着俩狗在山林里转了大半天,连根羊毛都没找着,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救命的宝贝。
“也是运气好,白龙和大青逮到的,”
“我尝过,喝两口就不觉得疼了,你们给重伤的兄弟少抿点,别呛着。”
没多解释,转身对着阿勒泰喊:“阿勒泰,你去叫那几个没受伤的老猎手,把山君处理了:”
“开膛剥皮,骨头抽出来留着泡酒,虎鞭单独装在鹿皮袋里,别沾了脏东西;”
“人参搬进我那顶摄罗子,用松针盖好,别受潮。”
“好!”
阿勒泰立刻转身,脚步轻快地往猎手休息的帐篷跑,还不忘回头喊:“少枫,放心,保证弄妥当!”
“巴图鲁大哥,你也赶紧去安排部落的事……”陆少枫说完后走进自己的临时摄罗子,里面还算整齐,
看来嫂子这段时间没少过来收拾看,先把醉仙从藤筐里抱出来 ,塞到自己的怀里,
又把彪崽子放进背包,只留了条缝透气:
“带着你们一起去,放心,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摸了摸 56 半,又抓了两把子弹塞进裤兜,还顺手摸了块烤狍子肉干塞进嘴里,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