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回来了!”
王桂兰像阵风似的冲出去,帕子从手里飞出去都没察觉,布鞋踩过水洼溅起一串泥点。
英子紧随其后,碎花裙摆被风掀起,露出脚踝上沾着的草屑,脸上的愁云早就被狂喜冲得一干二净。
离着还有丈远,就见陆少枫怀里的小虎,耷拉着脑袋,后腿缠着的布条,渗出血渍,在夕阳下泛着暗红。
白龙、小花等几条狗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耳朵都耷拉到下巴,厚实的皮毛上沾着枯枝败叶。
王桂兰心里猛地一沉,扑上去就拽住陆少枫的胳膊,手指在身上乱摸:
“咋回事?这是咋了?你们俩没伤着吧?小虎咋淌血了?”
“妈您别急,我们没事。”
陆少枫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却努力挤出个安抚的笑,小心翼翼托着怀里的小虎,
“小虎被子弹擦了下,不碍事的。”
抬手想擦额角的汗,却在看到袖口的血渍时顿了顿,悄悄往身后藏了藏。
英子眼尖,一把抓住陆少枫的手腕,指尖触到那片黏腻的温热,声音都发颤了:
“这血是咋回事?你是不是受伤了?” 使劲扒拉他的袖子,指甲都掐进他胳膊肉里。
“真是小虎的血。”
陆少枫掰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英子的手背,“路上遇着几个不长眼的,都解决了,别担心。”
刻意说得云淡风轻,可紧抿的嘴角却泄露出一丝疲惫。
耗子把背包往地上一放,“咚” 的一声闷响,扶着腰直喘气,
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地上洇出小水点。
“婶子英子姐,这马叫黑风,路上捡的,通人性着呢,就是嘴刁,只爱吃肉。”
抹了把脸,手背蹭得脸颊一道黑印,眼睛却亮晶晶的,满是邀功的期待。
小黑马像是听懂了夸奖,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响鼻,
用湿漉漉的鼻子,蹭陆少枫的胳膊,鬃毛扫得他脖颈发痒。
王桂兰围着小马转了三圈,伸手想去摸又猛地缩回,
指尖在衣角上蹭了蹭,才敢轻轻落下:“这毛色亮得跟缎子似的,真是好马!”
陆少枫抱着小虎往院里走,九条狗蔫蔫地跟在后面,尾巴有气无力地扫着地面。
王桂兰拎着两个大背包,手指勒得发白也舍不得松手。
四合院的木门 “吱呀” 一声开了,金丝楠木的影子斜斜地铺在地上。
“白龙,带狗去歇着。”
陆少枫把背包放在屋檐下,声音刚落,几条狗就耷拉着耳朵进了窝,趴在稻草上直喘粗气。
抱着小虎往后院走,小家伙在他怀里 “呜呜” 低吟,
用脑袋蹭他的胸膛,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别怕,给你上药。” 陆少枫蹲在石板地上,找来搪瓷盆舀了温水,小心翼翼解开小虎腿上的布条。
伤口周围的皮毛,都被血粘成了硬块,沾湿棉布轻轻擦拭。
小虎疼得浑身发抖,却懂事地没挣扎,只是用前爪紧紧扒着他的膝盖,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英子,去屋内把药箱拿来。”
陆少枫头也不抬地喊。英子端着药箱快步走来,蹲在他身边打开,
拿出止血粉和干净纱布:“我来吧,你歇会儿。” 。
“我来就好。”
陆少枫按住小虎的后腿,撒止血粉时手腕稳得很,可额角的青筋却突突直跳,
“好了,过几天就长新肉了。” 用纱布一圈圈缠好伤口,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轻轻挠了挠小虎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厨房里很快飘出饭菜香,王桂兰和英子端着菜出来,八仙桌上瞬间摆满了。
猪肉炖粉条在粗瓷大碗里咕嘟冒泡,粉条吸饱了肉汁亮晶晶的;红烧排骨码得整整齐齐,酱汁裹得油光锃亮;
红烧鱼身上撒着翠绿的葱花,鱼汤冻颤巍巍的;
还有一大盆老母鸡汤,浮着金黄的油花,姜片在汤里打着旋。
白面馒头冒着热气,暄软得能弹起来,旁边的小碟里腌黄瓜脆生生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陆少枫和耗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拿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王桂兰给陆少枫夹了块最大的排骨,筷子碰到碗沿叮当作响,
“在山里净啃干粮了吧?多喝点鸡汤补补。”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眶有点发热,赶紧低头喝汤掩饰。
耗子嘴里塞满馒头,含混不清地说:“婶子做的排骨比山里的野猪肉香多了。”
又夹了一大块鱼,鱼刺吐得桌上一小堆,黑豹趴在桌下,时不时能接到他扔的肉渣,尾巴摇得更欢了。
陆少枫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用袖口擦了擦嘴:“我们带了好东西回来。”
王桂兰 “啪” 地放下筷子,眼睛瞪得溜圆。
“啥好东西?快拿来看看!” 搓着手来回踱步,布鞋踩得地面咯吱响。
英子刚好把两个大背包拖进屋,拉链拉开的瞬间,王桂兰 “呀” 地捂住了嘴。
陆少枫拿出用树皮裹着的人参,解开麻绳剥开树皮,
湿润的苔藓里露出白胖的参体,长长的参须像银线似的散开,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
举起其中一根,参体足有手腕粗,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显摆了起来:“妈,英子,这是六品参,年份足着呢。”
王桂兰凑过去,鼻子都快碰到人参上了,手指轻轻抚摸着参须,指尖微微发颤。
“这就是六品参?听说城里大药房才收得到。” 转头看向陆少枫,眼睛里闪着不敢置信的光。
“这次运气好,挖到不少。”
陆少枫一边清点一边说,参须在掌心轻轻晃动,“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一百八十多颗,应该能卖不少钱。”
“一百八十多颗?!”
王桂兰宝贝似的捧在怀里,“我的老天爷,这得值多少钱啊!”
眼圈一红,眼泪噼里啪啦掉在人参上,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可不能哭,别把宝贝哭坏了。”
英子展开背包角落的虎皮,斑斓的花纹在灯光下闪着光泽,绒毛柔软得像绸缎。
手指抚过虎皮上的斑点,突然抬头紧张地问:“这虎皮哪来的?你又碰着老虎了?” 声音都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