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村民发出一阵惊呼,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吓得躲到娘身后,
小手紧紧攥着娘的衣角,指着狼头抽噎。“娘,它、它眼睛动了……”
她娘赶紧捂住她眼睛,却忍不住自己往狼头瞅。
耗子硬着头皮把四颗大獠牙全掰下来,又捡了些小獠牙,用粗布包了三层塞进怀里,
胸口被硌得生疼也不敢吭声,这才松了口气,后背的棉袄都被冷汗浸湿了。
王主任的伙计们开始忙活,剥皮的刀子在狼尸上划开整齐的口子,白花花的狼肉在晨光下泛着油光;
剔骨的斧头起落间,骨头断裂的闷响此起彼伏;
过秤的伙计吆喝着报数,秤砣在横杆上晃悠,绳子勒得狼尸咯咯作响。
“王主任,狼皮九十九张!” 一个伙计扯开嗓子喊,冻得发紫的手指着摊开的狼皮,在雪地上铺成一片灰黑色的毯子。
王主任扒拉着算盘应道:“记上!狼皮每张六十块!这张巨狼皮加两百!” 算珠碰撞的脆响在空地上回荡。
“狼肉七千八百斤!”
“四毛钱一斤!”
“狼骨一千七百斤!”
“三毛钱一斤!”
算到最后,王主任猛地合上算盘,清了清嗓子。
“总共是…… 九千三百三十块!加上巨狼皮的二百,一共九千五百三十块!”
拍着钱箱,铜锁在阳光下闪着光,“一分不少!”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惊呼声吓得枝头积雪簌簌往下掉。
有个裹蓝布头巾的老太太使劲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哎哟!真不是做梦!这么多钱能买多少头牛了!”
旁边的汉子们啧啧称奇,手在棉袄上蹭来蹭去,眼睛直勾勾盯着钱箱。
王主任从钱箱里数出一沓沓钞票,崭新的十元大团结在晨光下泛着红光。
他把钱递给陆少枫,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少枫,这是你和耗子打狼卖的钱,点点。”
陆少枫接过钱随手递给耗子,钞票的油墨味混着雪的寒气扑面而来。
耗子手忙脚乱地接过来,钱沓子在怀里硌得慌,手指抖得像筛糠,
这辈子都没碰过这么多钱,手心的汗把钞票边缘浸湿了一小块。
这时王春来揣着布包走来,冻得通红的耳朵上结着小冰碴。
“少枫,这是你俩四天的报酬,六百块。耗子的二百也在这儿。”
布包上还沾着灶膛灰,透着股烟火气。
陆少枫抽出二十张大团结塞给耗子,钞票边角在他冻裂的手指间划过。
耗子连忙摆手,手背在棉袄上蹭了蹭:“枫哥,这钱我不能要!” 他脖子都红了,耳根子发烫。
“让你拿着就拿着!” 陆少枫把钱硬塞进他兜里,
拍了拍他的胳膊,棉袄里的棉花被拍得蓬松起来,“跟我还客气?”
耗子还想推辞,迎上陆少枫带着笑意的眼神,只好把话咽回去,心里暖烘烘的,比揣着热水袋还舒服。
早饭在王春来家吃,李婶炖的狼肉在砂锅里咕嘟冒泡,香气混着松木柴火的味道飘满院子。
陆少枫正啃着贴饼子,耗子突然凑过来,筷子在碗里戳着肉块,小声说。
“枫哥,卖狼的钱我真不能要,那些狼都是你杀的……” 鼻尖沁出细汗,眼神里满是诚恳。
陆少枫咽下饼子,嘴角沾着点玉米面:“咋?跟我还见外?”
往耗子碗里夹了块狼肉,油星子溅在桌布上,“以后挣钱的机会多着呢,急啥?”
“不是见外,” 耗子红着脸挠挠头,后脑勺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
“枫哥,你对我啥样我心里清楚,这钱你拿着,以后有啥事儿,我耗子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 攥着筷子的手用力到发白。
陆少枫笑了,眼角的红血丝舒展开来:“行,这钱我先替你存着。以后带你发大财。”
耗子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端起粗瓷碗一饮而尽,热汤烫得他直吐舌头也不管。
吃完饭收拾东西,王春来硬塞给陆少枫一袋子干粮,粗布袋子上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路上吃,天冷,垫垫肚子。” 他拉着陆少枫的手不放,眼里满是感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陆少枫和耗子扛着枪,带着大青大黄往陆家屯走。雪后的山路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耗子一路哼着跑调的小曲,时不时摸出怀里的钱袋捏一捏,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棉帽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枫哥,你说咱这钱咋花?” 他蹦蹦跳跳地踩在雪堆上,棉鞋里灌进雪也不在意,“我想给我娘买台缝纫机。”
陆少枫笑着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在雪地上滚出老远。
“想买啥就买啥,不够哥这儿还有。” 阳光透过树枝洒在他身上,棉袄上的补丁都泛着暖意。
“够了够了!” 耗子连忙摆手,棉手套上的绒毛蹭得脸颊发痒,
“家里还有钱,够花好一阵子了。枫哥,说真的,跟着你混,我心里踏实。” 说着往陆少枫身边靠了靠。
陆少枫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寒风穿过树林呜呜作响,却吹不散心里的暖意。有这么个实心眼的兄弟,挺好。
两人说说笑笑走着,不知不觉过了半山腰。
大青突然停下脚步,耳朵支棱得像雷达,对着前面的树林低吼起来,尾巴绷得笔直,颈毛根根倒竖。
大黄也跟着龇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声,前爪在雪地上刨出小坑。
陆少枫的手指猛地扣紧扳机,指节泛白。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耗子喉结剧烈滚动,端枪的胳膊都在微微发颤。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树林深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像有人踮着脚在暗处窥探。
“别动。” 陆少枫压低声音,枪管稳稳对准树林阴影处。
大青和大黄喉咙里发出呜呜低吼,前爪在雪地上刨出浅坑,尾巴绷得像拉直的弓弦。
过了约莫半袋烟的功夫,树林里除了风声再无动静。
耗子腿一软差点坐地上,棉帽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枫哥,刚才那动静…… 跟诈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