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畜生,够狂的!” 张浩气得攥紧拳头,“枫哥,给它一枪呗!这皮可是好东西!”
陆少枫摇摇头,用下巴指了指肩上的猎枪:
“这 16 号挂管不行。山狸子皮要想卖上价,得是全须全尾的,一枪下去不能崩破一点皮。
得用 56 半自动,子弹从左眼进右眼出,正好打穿脑子,皮毛上就俩小眼儿,不耽误卖钱。”
他啧了一声,“前年王大爷打了张全乎的,供销社给了一千二,够盖两间瓦房了。”
他又瞥了眼那猞猁,心里暗暗记下这处桦树林的位置:
“等咱弄到 56 半自动,非得再来会会它,这么好的皮子,可不能让它糟践在山里。”
“那肉呢?能吃不?” 张浩咽了咽口水。
“肉糙得很,腥气重。” 陆少枫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要吃也得搁足了花椒、八角、桂皮,炖上大半天才能压得住那味儿。
不过没人乐意费那劲,多半是剥皮后扔给狼叼走。”
说话间,那猞猁已经撕开了狍子的肚皮,正低头吞咽内脏。
它吃相不算狼吞虎咽,却带着股子不容侵犯的霸道,连尾巴都没动一下。
大青和大黄始终没敢抬头,一个劲往人腿边蹭。
“咱绕着走吧,别惹它。” 陆少枫拍了拍爬犁辕木,
“这玩意儿记仇,你不惹它它不犯你,一旦结了梁子,能跟你追出二里地。”
张浩连连点头:“中中中,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它眼。”
两人推着爬犁,小心翼翼地从侧面绕过去,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那尊煞神。
直到走出老远,陆少枫回头望了一眼,那只猞猁还蹲在雪地里,像尊灰褐色的雕像,只有偶尔晃动的脑袋证明它是活物。
“这山里的玩意儿,真是一个比一个邪乎。”
耗子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刚才我腿肚子都转筋了。”
陆少枫笑了笑,踢了脚路边的雪块:
“这才叫山林,有能耐的才能说了算。等咱把熊瞎子弄回去,也算在这儿立住一回脚。”
他顿了顿,又说:“耗子,咱说说正经的,这熊皮和熊胆卖了钱,咱哥俩三七分。”
张浩一听,连忙摆手:“那可不行,枫哥,这趟全靠你,我就是打个下手,哪能三七分啊?你多拿点是应该的。”
“瞎咧咧啥?” 陆少枫瞪了他一眼,
“咱哥俩一起进山,出了力就要分股,这是山里的规矩,就得三七。
再说往后还得搭伙呢,这规矩得立好。”
张浩心里一阵热乎,挠了挠头,嘿嘿笑了:“枫哥,我听你的。”
他心里清楚,陆少枫这是照顾他,这份情他得记着。
爬犁继续往下滑,日头渐渐偏西。快到屯子口时,陆少枫喘着粗气拽住爬犁:
“耗子,咱直接回我家,先不找二叔。”
张浩愣了愣,擦着额头的汗:“咋不找二叔?你爹要是知道了...”
“挨顿打就挨顿打。” 陆少枫抹了把脸,雪水混着汗珠子往下淌,
“我算看透了,想在山里挺直腰杆,就得让我爹知道我不是孬种。
这顿打换往后打猎的自由,值当!”
张浩咬了咬牙:“成!枫哥你都不怕,我怕啥?大不了我替你挨两下!”
两人刚把爬犁拽进屯子,就被在晒谷场唠嗑的娘们瞅见了。
王寡妇手里的鞋底 “啪嗒” 掉在地上,扯着嗓子喊:
“哎哟喂!少枫和耗子这是弄啥回来啦?这爬犁上拉的是... 熊瞎子?”
瞬间,晒谷场的人全围了过来,男人们啧啧称奇,娘们们捂着嘴直咋舌。
张大爷拄着拐杖凑上前,眯着眼瞅了半天:“我的老天爷!
这熊瞎子得有三百斤吧?少枫这小子,比他爹年轻时还能耐!”
“可不是咋地!” 旁边的李大叔拍着大腿,“上午李劲松那帮人灰头土脸跑回来,
说熊瞎子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合着是让少枫捡了便宜!”
“啥叫捡便宜?” 王寡妇白了他一眼,“人家有这本事!你让李劲松再去试试?不被熊瞎子撕了才怪!”
陆少枫被说得挠了挠头:“叔婶们别咋呼,就是运气好。大伙搭把手,帮咱把这熊瞎子弄回家,每人分两斤肉尝尝鲜!”
“中!” 男人们立马撸起袖子,七手八脚地帮着抬爬犁。
娘们们也没闲着,有的回家拿盆,有的去通知左邻右舍,屯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跟过年似的。
刚到陆家院门口,正撞见陆母王桂兰端着洗衣盆出来,补丁衣裳总洗得发白。
窗台上的咸菜坛子码得比砖缝还齐整,过日子细得能从牙缝里抠出半两油。
她瞅见爬犁上的熊瞎子,手里的盆 “哐当” 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陆少枫!你个小兔崽子!又偷偷进山了是不是?上次的藤条还没打断,你就忘了疼!”
陆少枫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张浩赶紧打圆场:“婶子,这事不怪枫哥,是我撺掇他去的...”
“你闭嘴!” 王桂兰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点着陆少枫的脑门,可那力道轻得像挠痒,
“你爹要是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不是让你去山里玩命的!”
嘴上骂得凶,眼神却直往儿子身上瞟,见他没少块肉,偷偷松了口气。
大青和大黄瞅见王桂兰,尾巴摇得像拨浪鼓,颠颠地跑过去,前爪搭在她裤腿上,舌头伸得老长,一个劲往她手上蹭。
摸了摸俩狗的脑袋,大黄是她从小喂大的,见了她比见陆少枫还亲,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撒娇声,听得人心里发软。
正骂着,帮忙的村民们已经把熊瞎子抬进院子。张大爷笑着劝:
“桂兰,消消气。少枫这是有出息了,你看这熊瞎子,能换不少钱呢!”
王桂兰哼了一声,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她走到熊瞎子跟前,用手比划着:“这么大的熊瞎子,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
说着转身进了屋,没一会儿拎出把磨得锃亮的菜刀,“
大伙都别走,今儿个我给你们分肉!” 她手起刀落,割起了熊腿肉,分得匀匀当当。
连带着碎肉沫子都用个小盆收起来:“这碎肉正好包酸菜饺子,可不能糟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