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飞机在轰鸣中缓缓降落在湾北机场。
踏出舱门,一股夹杂着海洋与都市气息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与内陆的干爽截然不同。
林涛眯了眯眼,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勾勒出这座不夜城的轮廓。千禧年初的湾岛,确实繁华。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早已等候在出口。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区,最终停在一片灯火璀璨的豪华楼盘前。
即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社区内精雕细琢的园林设计,每一处都透着两个字——昂贵。
林涛扫了一眼,心中了然。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不是明星大腕,就是商界巨擘。
他记得,房炳煌家楼下,就住着那位日后叱咤风云的全湾岛补习天王,李国华。
两人乘电梯直达顶层。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厚重的双开雕花木门。
房炳煌输完密码,推门而入。
屋内灯火通明,开阔得不像是一个家,而像是一个私人会所。五百多平的大平层,欧式简约的装修风格,低调中处处彰显着财力。
林涛心里啧啧称奇,这老房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老公,你回来啦?”
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一位身姿婀娜的女人惊喜地从客厅迎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裙,肌肤胜雪,眉眼精致,风韵十足。
只是当她看到丈夫身后跟着的林涛时,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但她很快敛去情绪,微笑着转身去倒茶,举手投足间满是大家闺秀的教养。
“这位是诗琪的同学?”女人端着两杯热茶过来,笑容温婉,但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愁绪,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
“阿姨好,我叫林涛,是房叔的朋友。”林涛接过茶杯,不卑不亢地说道。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心里不禁感慨,基因真是个好东西,难怪房诗琪能长成那般美人胚子,原来是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
“朋友?”女人愣了一下,求助地看向自己的丈夫,“老公,这是……”
一个跟女儿差不多大的少年,深更半夜跟着丈夫从内地飞过来,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房炳煌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心:“诗琪呢?还是老样子?”
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打鼓,万一女儿只是闹脾气,自己兴师动众地把人从内地请过来,岂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提到女儿,女人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还不是那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去上课。我问她怎么了,她一个字都不说。以前她多乖啊!这次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说着,她轻轻啜泣起来,“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打电话让你回来的。”
女儿是她的心头肉,现在这样,她的心都快碎了。
看着妻子六神无主的样子,房炳煌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他望向林涛,眼神里带着恳求。
林涛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跟明镜似的。
老狐狸这是还在试探呢。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不大,却让夫妻二人的心都跟着提了一下。
“房叔,方阿姨。”
林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镇定。
“有些事,恐怕不是闹情绪那么简单。”
“我师父算过,令千金命里有此一劫,若不及时化解,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话一出,房炳煌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堪设想”四个字,像四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那……那大师,我们家诗琪她到底是怎么了?求求你,救救她!”女人再也顾不上仪态,抓住房炳煌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房炳煌也是一脸紧张:“小涛,你师父……他老人家有没有说,该如何化解?”
林涛站起身,目光扫过通往卧室的长廊。
“事不宜迟。”
“带我去看看吧。”
房炳煌深吸一口气,推开女儿的房门。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只有一丝月光从缝隙中挤进来,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
“诗琪,跟爸爸说,到底怎么了?”他放柔了声音,试探着往床边走去,“再有几个月就要国考了,可不能因为闹脾气耽误了学业。”
床上蜷缩着一个纤细的身影,白色的连衣裙在暗光中像一团揉皱的云。女孩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沉默的雕像。
“爸爸,我没事,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女孩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疏离。
房炳煌碰了一鼻子灰,回头狠狠瞪了妻子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美艳少妇被他瞪得一缩,满脸委屈,却不敢出声。
“房叔,阿姨,给我十几分钟。”林涛的声音不大,却像定海神针,瞬间让夫妻俩找到了主心骨,“我跟她单独谈谈。”
房炳煌看了一眼林涛,少年平静的眼神里,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他不再犹豫,叹了口气,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妻子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林涛和房诗琪。
女孩终于抬起头,警惕地看向这个陌生的闯入者,那张精致柔弱的小脸上写满了防备,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哟,还知道防着陌生人,看来还没傻到家。”
林涛轻笑一声,没去看她,反而像是进了自家书房一样,径直走到那面巨大的书墙前,随手抽出一本《论语》。
他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余光却始终锁定在床上的女孩身上。
女孩见他对自己似乎没什么兴趣,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男孩,他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懒散,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洒脱,和她平时接触的那些温文尔雅的长辈、同学截然不同。
“温良恭俭让……”林涛的声音幽幽响起,像是自言自语,“你这是打算把自己活成一本书,好让心里的价值观不打架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房诗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地瞪大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我……你胡说什么!”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震惊、慌乱、难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内心最不堪的秘密被人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空气中。
林涛缓缓合上书,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吐出三个字。
“李国华?”
“你怎么知道!”
房诗琪失声尖叫,这一刻,她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这个名字是她不敢触碰的禁忌,是她噩梦的根源,却被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他抱你了?”林涛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没有!他只是……只是从后面抱住我,说喜欢我……我害怕,就跑回来了!”房诗琪情绪激动地反驳,脸颊涨得通红。
听到这里,林涛心中一定。
还好,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所有的伪装层层剥开。
“所以你这几天就缩在这里,不停地催眠自己?”
“告诉自己,他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怎么会有龌龊的心思?”
“告诉自己,他只是纯粹地欣赏你,是你自己太漂亮,才让他情不自禁?”
“甚至还想着,明天就下楼去跟他‘说清楚’,既能安抚家人,又能让他以后别再那样对你,对不对?”
林涛每说一句,房诗琪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内心所有的挣扎与矛盾。
“我不知道……他抱了我,我觉得自己……脏了。”
泪水终于决堤,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美丽的眼眸中滚滚滑落。
“错不在你,在他。”林涛的声音斩钉截铁,“对于这种人,你应该想的是怎么报复他,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报复?”房诗琪哭着摇头,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无助,“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他好像是喜欢我的……”
“喜欢?”林涛笑了,那笑容却让房诗琪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按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你知道未来的你,有多恨他吗?”
“我……将来会恨他?”
“想不想看看,那个未来的你?”林涛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人已经走到了床前,“把手给我。”
他眼中神光一闪,体内那神秘的黑色光体字急速闪烁,最终幻化成一个两人四掌交叠的奇异图案。
房诗琪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心神恍惚,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当林涛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冰凉的手背时。
嗡!
一股庞大而悲伤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房诗琪的脑海!
她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她看到自己是如何被那个儒雅的“老师”用爱与欣赏编织的牢笼困住,如何在他的pUA下,将“温良恭俭让”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她看到他染指了另一个女孩,她才幡然醒悟,自己不过是他众多猎物中的一个。
她看到自己陷入重度抑郁的黑暗深渊,日夜被痛苦和自我厌恶折磨。
她看到自己鼓起勇气走上法庭,却因证据不足和早已年满十六岁而败诉,换来的是世人的嘲笑和二次伤害。
最终,她看到了那个绝望的自己,从高楼一跃而下,结束了那年轻而悲惨的生命……
幻境中,房诗琪的精神体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撕裂、崩溃。
而林涛的精神体如一道金光穿梭其中,一次次将她破碎的意识梳理、重组,强行将她从那毁灭的宿命中拉扯出来。
这个过程,林涛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量也在飞速凝实、壮大,前世许多模糊的记忆碎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
房门外,房炳煌夫妻俩一夜未眠,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房炳煌中间偷偷开过一次门缝,只见两人闭目安坐,四掌相抵,姿势古怪,却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只好又把门关上,继续焦急地等待。
吱呀——
当房门再次打开,一缕晨曦的光芒恰好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了进来。
“诗琪她……”房炳煌和妻子立刻迎了上去。
“没事了。”林涛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房叔,借你家阳台用一下,我打套拳。”
天将亮未亮,正是阴阳交替之时,他体内的气血已经开始自行鼓荡,迫不及待地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演练来梳理和巩固刚刚暴涨的精神力。
“没问题!东边那个大阳台,视野最好!”房炳煌连忙道。
“需要准备什么吗?”一旁的少妇也关切地问。
林涛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阿姨方便的话,帮我准备一盆冷水,一条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