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槎隐匿于一片相对稀薄的混沌气流漩涡之中，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着伤口。船舱内，秦枫盘膝而坐，周身气息起伏不定，脸色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苍白。
他掌心悬浮着那缕自古鲲遗骸上剥离的暗红丝线，归墟之眼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不断试图侵蚀他的神识。与此同时，他眉心处的造化玉碟碎片散发着清辉，与那归寂之力相互感应，又彼此排斥。
秦枫闭目凝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混沌神识，缠绕上那缕暗红丝线。他并非要炼化它，而是要以其为媒介，反向追溯，窥探那“归墟之眼”的真相！
神识如同探入无尽冰渊，一股宏大、古老、充满了无尽吞噬与归寂意味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星兽，缓缓显露出一鳞半爪。
他“看”到了……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黑暗。那不是虚无，而是极致的“有”，是吞噬了光、热、能量、物质、乃至时空概念后，凝结成的终极“存在”——归墟之眼的本体！
它并非一个简单的漩涡或洞口，而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不断搏动的“器官”，属于某个更加庞大、更加不可名状的存在的一部分！无数条由归寂法则凝聚成的“触须”，从这颗“眼睛”中延伸出去，扎根于混沌源海的各处，如同血管般，汲取着这片古老星域的本源力量！
而在那颗“眼睛”的最深处，秦枫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又令他灵魂战栗的气息——噬天老祖！虽然只是一缕极其微弱的残留意志，但其本质之高，位格之恐怖，远超想象！
这归墟之眼，果然是噬天老祖经营万古的老巢，是其吞噬大道显化于外的核心枢纽之一！
就在秦枫的神识触及到那缕噬天意志的刹那——
“嗡……”
一股仿佛源自宇宙洪荒之初的、冰冷而漠然的意念，如同细微的涟漪，顺着那缕暗红丝线，反向渗透而来，直接响彻在秦枫的识海深处！
“混沌的……种子……”
“有趣……竟然能走到这里……”
“可惜……稚嫩……终究只是……养料……”
那意念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毫不掩饰的贪婪，仿佛在评价一件即将到手的物品。
秦枫浑身剧震，如坠冰窖！这并非是主动的攻击，更像是沉睡巨兽无意识的低语，但其蕴含的意志层级，已然超出了他目前能理解的范畴！他的混沌金丹疯狂示警，那新生的命运主干道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偶然爬上了巨象腿脚的蚂蚁，突然听到了巨象的呼吸，那种源自生命层次与力量本质的巨大差距，带来的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滚出去！”秦枫在心中发出怒吼，混沌意志如同不屈的火焰，在识海中熊熊燃烧，奋力抵抗着那无形意志的侵蚀与同化！
他不能退！一旦心神失守，被这缕噬天意志污染，他必将万劫不复，成为对方复苏的养分，甚至化为只知道吞噬的傀儡！
“挣扎……亦是乐趣……”
“让本座看看……你这颗种子……能结出怎样的……果实……”
“来吧……归墟之眼……等你……”
那冰冷的意念似乎带上了一丝戏谑，如同猫捉老鼠般，并未立刻碾碎秦枫的抵抗，反而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留下那充满诱惑与死亡意味的邀请。
噗！
秦枫猛地睁开双眼，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神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但那缕暗红丝线也因失去了噬天意志的支撑，而在他掌心缓缓消散。
“怎么了？！”姬月连忙上前，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眼神，心中骇然。她方才也隐约感觉到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一闪而逝。
“是噬天老祖……或者说，他残留的一缕意志……”秦枫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后怕，“归墟之眼，果然是他的老巢……他在那里……等着我们。”
他将窥探到的信息以及那场短暂的意志交锋告知姬月。
姬月听完，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仅仅是残留的一缕意志低语，就有如此威势，噬天老祖本体的强大，简直无法想象！
“我们还去吗？”她轻声问道，眼中充满了担忧。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十死无生。
秦枫沉默了片刻，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逐渐重新变得坚定。
“去，必须去。”他沉声道，“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想不想去的问题了。我的气息，尤其是混沌道种和龙符的气息，恐怕已经被那缕意志标记。逃避，只会让对方有更多时间布置，或者派出更强大的爪牙来追杀我们。”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闯入，或许能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他回想起那缕意志话语中的“乐趣”与“等待”，噬天老祖似乎并不急于立刻抹杀他，反而更像是在观察，在等待他这颗“种子”成长，然后……采摘？
这是一种极致的傲慢，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破绽！
“而且，”秦枫看向姬月，目光深邃，“我感觉到，我那新开辟的命运之路，其真正的转折点，似乎……也指向那里。”
是彻底坠入深渊，还是杀出一条生路，答案或许就在归墟之眼。
他不再犹豫，开始全力疗伤，同时将心神沉入对造化玉碟碎片更深层次的感悟之中。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在抵达最终战场前，尽可能提升实力，哪怕只能多出一分把握也好。
混沌星槎调整方向，不再躲避，而是如同一支离弦之箭，朝着那冥冥中感受到的、归墟之眼所在的方位，毅然决然地驶去。
航程中，周围的混沌气流变得越来越狂暴，颜色也逐渐加深，从灰蒙转向暗沉，最终化为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虚空中开始出现更多被归寂之力侵蚀、扭曲的奇异景象，有凝固的时空碎片，有哀嚎的法则残影，甚至还有一些如同行尸走肉般、被归墟之力操控的混沌生物残骸。
越是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归寂威压就越发强烈。
秦枫站在船首，周身混沌领域自然撑开，抵御着无处不在的侵蚀。他的伤势在丹药和自身调息下恢复了七八成，修为也重新稳固在金丹中期。但对即将到来的战斗，这点提升依旧显得杯水车薪。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得自星灵族遗迹的暗星核心。其中蕴含的“寂灭转守护”的法则，在此地那极致的归寂环境下，似乎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
或许……这能成为一张出其不意的底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永恒的黑暗。
前方，那无尽的漆黑混沌气流深处，一点极其细微、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重量的黑暗奇点，出现在了感知的尽头。
那奇点缓缓旋转，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线、能量与法则，连视线和神识投入其中，都仿佛会被其吞噬。
归墟之眼！
它就在那里，寂静，冰冷，仿佛亘古如此。
而在那归墟之眼的边缘，秦枫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残破的、风格各异的星舟碎片，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法宝残骸，以及……更多皑皑白骨！
那是无数年来，被归墟之眼传说吸引而来，或者被噬天老祖诱骗至此的寻宝者、探险家、乃至一方雄主，最终留下的……墓碑。
混沌星槎缓缓减速，最终停在了这片由毁灭与死亡构成的“坟场”边缘。
秦枫能感觉到，那颗黑暗奇点深处，那道冰冷淡漠的意志，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没有警告，没有阻拦，只有一片死寂的……等待。
仿佛在说：门已敞开，有胆，便进来。
秦枫深吸一口气，与姬月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
他操控混沌星槎，不再有丝毫迟疑，朝着那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眼，缓缓驶去。
如同飞蛾，扑向那最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