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渊提前知道了普陀寺的事情。”
谢蘅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
仅仅是通过追云的只言片语,他便猜出了大概,“在睿王妃去普陀寺之前,姜明渊怕是就已经将那大夫安排在了寺里,只待见机行事。”
“……”
值房内倏然一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追云才从瞠目结舌地惊诧中缓过神来,他倒是没往深了想,只觉得,他提前安排的大夫并未用上,心情有些复杂,怎么让姜明渊掺和了一脚。
“依照姜明渊与睿王的关系,姜明渊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逐风不解,沉思了片刻,看向谢蘅。
谢蘅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落井下石的同时,又为姜棠的事情出了力,自是两面都谋算了!”
老狐狸,算盘倒是打的响。
追云与逐风相视一眼,恍然大悟。
追云张了张唇,“那要不要动手……夫人一点都不想跟那姜明渊扯上关系,若是知道了借咱们掀起的风波谋利,还不得气炸!”
谢蘅掀起眼,目光沉静如深潭,缓缓摇头:“不用。”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此事姜明渊既然想掺和,我们便看着便是。他想借势,我们正好顺水推舟,让这潭水再浑些。”
“世子,您的意思是坐山观虎斗?”
逐风愣了愣,思忖片刻才问道。
追云也若有所思。
“姜明渊的算盘打得响,却未必能如他所愿。”
谢蘅垂眼,面上没什么波澜,“睿王也不是吃素的,被人这么算计,定会反扑。”
追云与逐风闻言,眼中皆是一亮。
夜色落幕,华灯初上。
上京城的街巷褪去白日的喧嚣,次第亮起的宫灯与民家烛火交相辉映,勾勒出一派繁华安宁的表象。然而这份平静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麟符署外,玄色身影如墨点般散开,一多半的隐麟卫悄然出动,悄然地涌入上京城的条条巷陌,行动利落得不带一丝声响。
萧承稷刚从净房沐浴出来,乌发未干,还带着氤氲水汽,就见侍卫风风火火,快步流星,几乎是一下冲到了他面前,“殿下。出事了!”
萧承稷眸光微闪,“多大事?”
“今夜,上京城到处都是隐麟卫,抓了不少人,连张相的嫡子,也被抓走了……”
萧承稷眼皮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张相的嫡子?张蕴?”
“是在城南的聚财赌坊被抓的,隐麟卫破门而入时,那张蕴正带着一群纨绔聚众赌博,桌上堆的银子都快溢出来了,人赃并获,想抵赖都难!”
萧承稷当即变了脸色,“这谢蘅在搞什么鬼,难道不知道明日这张蕴要迎娶西戎公主入府,他此时将人抓了算怎么回事!”
侍卫欲言又止道,“除了张蕴,还被带走的还有不少京中子弟,细查下来,大多都与朝堂上那些求陛下严惩姜棠的大臣沾亲带故。”
萧承稷转头看他。“谢蘅抓的,那些大臣身边的亲近之人?”
“正是。”
侍卫连忙点头,补充道,“那些人里,有的是官员的子侄,有的是妻族的亲戚,都是些平日里游手好闲、横行街头的纨绔。可别看他们行径荒唐,桩桩件件却都是罪大恶极,有的强占民女、逼死良善……”
萧承稷望着漆黑如墨的天色,喃喃道,“谢蘅这看似在办案,实则是将四哥的谋算搅乱。”
可仅仅是这些,还不够……不够……
萧承稷蓦地转头,“去,将那女子的父母至亲带来上京城,让他们明日去睿王府闹一闹。”
侍卫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连忙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一夜之间,上京的天变了又变。
甚至还没等太阳出来,早市上已经有人将昨夜,隐麟卫抓人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隐麟卫昨夜抓了好些个人,都是些罪大恶极之人,实在是令人畅快!”
一个穿着短打、挑着菜担的汉子,放下担子,唾沫横飞地跟周围人说道,脸上满是解气的神色。
“就说那吏部李侍郎的嫡侄,平日里仗着权势,强占民女、欺压百姓,多少人家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还有礼部王尚书的妻弟,私开赌坊,多少人被他坑得倾家荡产,如今可算遭了报应!”
“听说昨夜张相的嫡子张蕴,也被隐麟卫在赌坊里当场抓走了!”
“哟,那今日相府不是要迎娶那西戎公主吗,这新郎官被抓了,谁去迎亲拜堂啊!”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把那些纨绔的恶行翻出来细说,越说越激动,人群里不时响起阵阵叫好声。
与此同时,张相府内却是一片兵荒马乱,与早市的欢腾形成天壤之别。
朱红大门外,原本挂着的大红囍字还在晨光中透着喜庆,府内却早已没了半分迎娶公主的热闹,取而代之的是满院的焦灼。
“人呢?去麟符署的人还没消息吗?”
正厅内,张相负着手,冷眼望着慌张失措的吓人,虽不动如山,却难掩脸上的怒意。
“相爷,隐麟卫守得严实,根本进不去署衙大门,连指挥使的面都没见着。”
半晌,张相深吸一口气,转身吩咐,“更衣,我要进宫面圣。”
话音未落,一个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相爷!不好了!西戎使团那边派人来问了,说约定好辰时出发去迎亲,为何迟迟未动。”
张相冷哼一声,“告诉那西戎人,就说我大昭娶平妻,迎亲仪式自然要从简,时辰稍作延后,也是常理。”
说完,张相一拂袖,朝府外走去,进宫的马车已经等在府外。
车夫见他出来,连忙躬身行礼,“相爷。”
“进宫!”
张相沉声吩咐,跨步踏上马车,厚重的车帘被侍卫迅速放下,隔绝了府内的兵荒马乱。
车厢内,张相靠在软垫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隐麟卫昨夜的行动,看似是雷霆扫恶,可抓的人偏偏全是求陛下严惩姜棠的大臣亲眷,这针对性未免太过明显。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隐麟卫指挥使向来是出了名的孤臣。
他行事狠厉果决,眼里从揉不得沙子,更从不与朝中任何大臣交往过密,哪怕是三公九卿主动示好,他也向来是冷脸相对,不给半分情面。
如今为了一个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如此大动干戈,到底为何?
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