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划过地面,姜悦兮盯着脚边那束桂花,花瓣边儿都黑了,碰一下就碎成渣。她没吭声,弯腰抱起来,塞进车门旁的垃圾桶,连塑料袋一起踩了三脚。
沈墨渊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手在方向盘上停了半秒,没说话。
到楼下了,他绕过来开车门,习惯性伸手。她脚一抬,自己跳下来,鞋跟敲地,啪一声。
“我没事。”她笑了笑,“又不是瘸了。”
他手收回去,点头:“明天招新,别迟到。”
“知道啦,校草亲自盯,我能忘?”她歪头做个鬼脸,拎包要走,又停住,“那双旧鞋……你留着还是扔了?”
“锁柜子里了。”他说,“证据不能丢。”
她“哦”了声,转身进电梯。
第二天文艺社摊子前挤满了人。姜悦兮抱着报名表过来时,陆羽正发传单,一见她立马拨开人群迎上来。
“悦兮!这边!”他让出位置,“就差你了,部长催三遍了。”
她笑着递表。陆羽低头看,忽然“哎”了声。
“你这名字写得不对啊?以前‘兮’底下总有个点,现在没了?”
她一愣,低头看——确实,从小到大她写“兮”,都在“八”字那一横下面加个小点,像个小尾巴。早上赶时间,顺手就漏了。
“写错了?”她伸手要拿回改。
“不是!”陆羽摆手,“就是觉得……你最近变了。”
她抬眼:“哪变了?”
“说不清。”他挠头,“以前你连笔都要配衣服颜色,现在……干脆了,像啥都能自己扛。”
她笑:“那挺好,省得你们当我只能拍照不能干活。”
陆羽接过表,还想说,边上人喊他搬椅子。他应了声,跑前又回头:“中午吃饭?新开了家泰餐,冬阴功贼正宗。”
她刚要答,手机震了。
沈墨渊:【别吃太辣,昨天彩排累着了。】
她盯了两秒,回“好”,抬头对陆羽:“约了人,改天。”
陆羽表情僵半秒,马上笑:“行,下次提前说!”
她转身往教学楼走,边走边打字:【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喝碗汤还能垮?】
发出去,三分钟没回。
她不急,手机塞包里,上楼进自习室。
中午十二点,她坐在图书馆三层靠窗位,面前摊着《活动策划实务》,笔尖在“应急预案”画线。手机又震。
沈墨渊:【我知道你不脆。但你要是真那么硬,昨天就不会把桂花踩三脚。】
她笔尖一顿。
抬头看窗外,阳光打在对面墙上,白晃晃一片。她盯了几秒,低头继续写。
【所以你监视我扔垃圾?】
沈墨渊:【垃圾桶在单元门口,摄像头对着。】
【哦。】她回,【那你看到我踩了几脚?】
【三脚。挺用力。】
她笑出声,旁边人抬头看。她捂嘴低头猛写两行,再发:【要不要写篇《论当代女性心理防线的踩踏行为研究》?】
这回回得快:【不用。我就想问,你今天还会不会接别人递的东西。】
她停笔。
手指无意识咬了下唇,松开。
翻开包,有支新口红,早上买咖啡时收银台送的。她看了两秒,拧出来,对着小镜子涂了一下,啪地合上,塞进笔袋最里层。
回他:【赠品口红,已封印。】
过一会儿,他回了个“嗯”。
她盯着那个字,忽然打字:【沈墨渊。】
【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太听你话了?】
消息发出去,心跳快了半拍。
手机静了五分钟。
她以为不回了,刚要收,屏幕亮了。
【有。】
她呼吸一滞。
【你以前不会问这种问题。会直接说“我不去”“我不想”“我偏要”。现在你先问我,再决定。】
她盯着屏幕,手指发紧。
【所以……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他回,【是怕你为了“不让我担心”,把自己缩小了。】
她眼眶突然发热。
合上书,脸埋进臂弯,静两秒,抬头眨掉湿意。打字:【那我今天告诉你——我不想什么都靠你挡。我想自己知道谁能信,谁不能信。】
发完,她没等回,直接关机,塞进书包最底下。
下午例会,部长说要办迎新晚会,分组认领任务。姜悦兮主动报了策划组。
散会后,陆羽追上来:“悦兮,你们缺人,我来?”
“不用。”她摇头,“人够了。”
“就加我一个,听你指挥。”他笑,“搬东西打杂都行。”
“不是缺人。”她看着他,“是我不想让你觉得,只要一直追,最后就能赢。”
陆羽笑容慢慢收了。
“你很好。”她语气平,“阳光,热心,讲义气。但喜欢一个人,不能靠耗别人耐心。”
“所以……你只喜欢沈墨渊?”
“不是‘只’。”她摇头,“是我清楚自己要什么了。我不需要一个人围着我转,我要的是——”
她顿了顿。
“是我想做什么,他不用挡在前面,而是站在我旁边。”
陆羽站着没动。
她挥挥手,走了。
晚上回家,她坐书桌前,翻开日记本。
笔悬着,停了几秒,写下:
“以前我以为被保护就是被爱。现在明白,真正的爱是——你敢让我选,也敢接住我选错的后果。
林悦递来的礼服、鞋、话,我不会再碰。不是怕她,是我终于懂了:我的安全感,不该挂在别人害不害我上,而该落在——我能不能护住自己。
沈墨渊挡在我前面的样子很帅。但我不想永远只看他背影。
我想和他并肩站着,风来了,一起扛。不是他替我扛。”
写完,合上本子,开手机。
沈墨渊半小时前发的:【明天七点,校门口等你,我送你上课。】
她回:【不用。】
【为什么?】
【我想自己骑车去。】
【车胎昨天检查过,气足。】
【我知道。】
【但你还是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是怕你习惯依赖。】
她看着这句,笑了。
打字:【那我明天骑到一半,假装车坏了,给你打电话求救,行不行?】
过了好久,他回:【行。但你得真摔了我才接。】
她笑出声,回了个“滚”,放下手机。
第二天清晨,她推出自行车,检查刹车和铃,跨上去,踩踏板出发。
晨风拂脸,她眯眼,嘴角扬起。
骑到校门口拐弯,车轮碾过一片落叶,沙沙响。
她没回头,但知道有人在阳台上看着。
她举起一只手,晃了晃,继续往前骑。
车把轻晃,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