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陆羽发的“操场等你”那条消息上，来来回回地滑。天还没下雨呢，可她心里头，早就湿漉漉一片了。
沈墨渊把手机塞进口袋，说话的语气就跟聊天气似的，平平淡淡的：“他撑不了多长时间。”
“你真就打算看着他在雨里淋着？”她抬起头，眼睛看着他问。
“不是看着。”他纠正她，“是等着。”
她本来想反驳几句，话都到嘴边了，又给咽回去。这人做事向来不是一时冲动，每一步都算计得死死的。就说昨晚在火锅店那事儿，他推杯子、起身走人、拦住陆羽，一连串动作，麻溜得很，她连反应都来不及。
手机震了一下，是社团群来消息了。
【歌手大赛开始彩排了，所有参加演出的人，十分钟后到后台集合。】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奶茶使劲儿扔进垃圾桶，说：“走吧，别让林悦以为咱们怕她。”
沈墨渊没吱声，伸手把她的包接过来，背在了自己肩上。
后台乱得像一锅粥。音响师在调试音响，灯光组的人爬上爬下弄灯光，主持人拿着稿子，念得结结巴巴的。林悦穿着条淡粉色连衣裙，正蹲在舞台边上检查道具呢，看见他们进来，马上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悦兮！你们可算来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刚才我还担心你路上堵车呢。”
姜悦兮笑了笑，没搭话。
林悦又转过头跟沈墨渊说：“墨渊，你待会儿站的位置往左移半步哈，不然追光会偏。”
沈墨渊点点头，眼睛却没看她的脸。
彩排进行到一半，姜悦兮和沈墨渊对唱的时候出问题了——舞台中间那个象征“心门”的旋转布景板卡住了，卡槽那儿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怎么都动不了。
“咋回事啊？”导演皱着眉头问。
技术人员赶紧跑过去查看，说：“可能是轴承松了，得拆开看看。”
“还有半小时就正式演出了！”副导演急得直拍桌子。
姜悦兮看了眼时间，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这场演出是她和沈墨渊第一次公开一起表演，全校都直播呢，肯定能上热搜。要是搞砸了，不光丢人，还会被有些人当枪使。
她刚要开口说话，沈墨渊已经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卡槽的边儿。
“不是轴承的问题。”他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是有人往里面塞东西了。”
他从缝隙里抠出一小块塑料片，边缘还有锯齿状的裂痕。
“这……这不是道具组用的材料。”技术人员接过来一看，“像是从别的地方拆下来的。”
林悦“啊”了一声，用手捂住嘴：“不会吧？谁会干这种事儿啊？”
姜悦兮盯着那块塑料片，突然想起什么——昨天她去道具室拿备用麦克风的时候，林悦正站在柜子前面，手里拿着个拆开的遥控车零件。
当时她还问：“你玩这个呢？”
林悦笑着说：“我表弟的，他拆了不要了，我收着留个纪念。”
留个鬼纪念。
她看了看沈墨渊，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很沉静，好像已经把线索都串起来了。
“能修好不？”导演问。
“行。”沈墨渊站起身，“但得换卡槽垫片，现在没备用的。”
“我去仓库找！”姜悦兮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沈墨渊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螺丝刀，“拿着，别用手抠。”
她接过螺丝刀，手指擦过他的手心，感觉有点烫。
仓库在地下室，又阴又潮。她在里面翻箱倒柜找了十分钟，终于在角落里的零件盒里找到了合适的垫片。她正准备走，手机亮了。
是沈墨渊发过来一张照片——是道具室监控的截图。
画面里，林悦弯着腰往布景板底座塞东西，时间是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
姜悦兮盯着那张图，呼吸都停了一下。
她不是没怀疑过林悦，可亲眼看到证据，还是觉得特别荒唐。就因为沈墨渊多看了她一眼，就值得搞出这么多事儿？
她紧紧攥着手机，快步往后台走。
沈墨渊已经在修了。他跪在舞台边上，一只手固定着布景板，另一只手拿着螺丝刀拧紧新垫片。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滴在金属板上，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
她把垫片递过去，说：“找到了。”
他抬起头，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柔和，说：“辛苦了。”
她摇摇头，蹲下帮他扶住板子，说：“是林悦干的。”
他手顿了一下，没抬头，“嗯。”
“你早就知道了？”
“昨晚她说‘记得往左移半步’的时候。”他拧紧最后一颗螺丝，“那步位是临时调整的，只有导演组和我看过，她不可能知道。”
“所以你故意没换位置？”她眼睛瞪得老大。
“我就想看看，她下一步要干啥。”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有些人啊，不把戏演完，是不会收手的。”
姜悦兮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这人的心眼儿，比她想得可深多了。
彩排接着进行，一切都挺顺利。
正式演出前半小时，林悦又凑过来，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悦兮，你紧张不？要不我陪你做几个深呼吸？”
“不用。”姜悦兮笑着摇摇头，“我紧张的时候，只跟一个人做深呼吸。”
林悦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沈墨渊走过来，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姜悦兮肩上，说：“走，去试音。”
演出开始了。
聚光灯亮起来，音乐响起来，姜悦兮站在舞台中央，裙摆轻轻飘着。沈墨渊从幕后走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开唱。
歌声飘出来，台下掌声像潮水一样。
唱到高潮的时候，布景板慢慢转起来，象征“心门”打开。可就在快要合拢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
螺丝松了。
板子猛地一歪，眼看着就要砸下来。
全场人都惊呼起来。
姜悦兮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沈墨渊没动。他抬手稳稳地托住往下坠的板子，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抽出备用螺丝刀，反手插进卡槽里固定住。
那动作快得就像练了无数遍似的。
台下一下子安静下来，三秒钟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导演在台下激动得直拍大腿：“神了！这算即兴表演不？”
只有姜悦兮知道，那把螺丝刀，是他从仓库回来后，偷偷别在腰带里的。
演出结束，两人谢幕走下台。
林悦迎上来，眼睛红红的：“太险了！刚才我都吓死了，还好墨渊反应快！”
沈墨渊看着她，语气很平静：“你表弟的遥控车，电池盖是卡扣式的，不会掉零件。”
林悦愣了一下。
“你塞进卡槽的塑料片，是从电池盖上掰下来的。”他接着说，“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你进了道具室，待了七分钟。在那段时间里，你调整了布景板的平衡配重。”
林悦脸色变了，“你……你胡说什么呢？”
“我还没说完呢。”他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很清楚，“今天下午彩排前，你提醒我‘往左移半步’，是想让我在正式演出时站错位置，让追光偏移，导致布景板受力不均匀。但你不知道，我早就改了走位程序。”
姜悦兮站在旁边，心脏跳得跟敲鼓似的。
林悦嘴唇直哆嗦，“你凭啥说我……”
“就凭这个。”沈墨渊拿出手机，播放一段音频。
是彩排时候的背景音。在大家都没注意的角落里，有轻微的“咔哒”声——那是塑料片被推进卡槽的声音。
而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对着林悦站的地方。
“你……你偷录我？”林悦声音都发抖了。
“公共区域，不算偷录。”他收起手机，“下次想使坏，记得检查麦克风关没关。”
林悦脸色白得跟纸似的，转身就走，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匆匆的声音。
姜悦兮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挺可悲的。
“你早就安排好了？”她问沈墨渊。
“从她第一次‘好心提醒’的时候就开始了。”他低下头看着她，“我不想让你被人害了，还傻乎乎地去道歉。”
她鼻子一酸，抬起头看着他，“那你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演得就不自然了。”他轻轻笑了一下，“刚才谢幕的时候，你笑得跟偷到鱼干的猫似的。”
她抬手打他，“你才是猫呢！又冷血又狡猾！”
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下来：“但我只抓你这一只。”
后台灯光一闪一闪的，技术人员在喊：“电源跳闸了！”
沈墨渊皱起眉头，拉着她往安全通道走。
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住了。
“咋啦？”她问。
他低下头看手机，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沈墨渊，你以为你赢了？姜悦兮的节目单，是我改的。她下一场演出，舞台升降台会塌。——匿名】
她凑过去看，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他却笑了，“她连威胁人都不会。”
“你咋知道是她干的？”她问。
“因为。”他点开发送时间，“这条消息，是从林悦的备用邮箱发出来的。而这个邮箱，绑定的是她昨天在打印店用过的U盘。”
她愣住了，“你还查她U盘啊？”
“我只是。”他收起手机，握住她的手，“不想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外面，雨终于下起来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后台通风口的铁皮上。
他拉着她走进走廊，脚步特别坚定。
可就在拐角那儿，他突然松开她的手，转身把她护在墙边。
头顶的通风管道“嘎吱”响了一声。
一块生锈的金属板晃了晃，边缘锋利得像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