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密诏的阴影,如同无形的瘟疫,随着那些秘密信使,悄然渗入北疆。然而,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那个军纪涣散、派系林立的旧边军体系,而是一个经过张枫数年苦心经营、思想、利益、命运都已紧密捆绑在他这辆战车之上的全新政权。
第一位特使,目标锁定在一位原边军副将,名叫孙德胜。此人在曹雄、刘莽时代颇受排挤,张枫整顿边军时,因其作战勇猛且无大恶,予以留用,现任枫家军一名中级团练使。特使在一个深夜,通过孙德胜一名远房亲戚牵线,秘密潜入其府中。
特使亮出密诏和皇帝许诺的将军印信、侯爵封赏,言辞恳切,痛陈张枫“悖逆”,希望孙德胜“迷途知返,重归正朔”。
孙德胜默默听完,摸了摸身上崭新的枫家军制式铠甲,又想起家中那五十亩因军功授田得来的、已在民政司登记造册的永业田,以及孩子在北疆学宫免费就读的情景。他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放屁!老子以前在边军吃空饷、受鸟气的时候,朝廷在哪儿?侯爷来了,老子凭军功吃饭,家人有田有屋,娃能读书!皇帝老儿现在想让我反咬恩主?做梦!来人,给我拿下!”
埋伏在外的亲兵一拥而入,将目瞪口呆的特使捆成了粽子。
第二位特使,找到了一位在民政司任职的旧文人出身的官员,许以朝廷四品官位。这位官员听着特使的游说,脸上却露出一丝讥诮,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北疆律》,指着上面“保护私产”、“律法面前相对平等”的条款,又指了指窗外灯火通明、秩序井然的朔风城夜景,淡淡道:“阁下可知,在北疆,下官虽职位不高,但俸禄足额,不受盘剥,所行政务,皆能惠及百姓,有法可依,有律可循。回那朝廷?再去体会那门第倾轧、上下其手的滋味吗?恕难从命。” 说罢,竟直接唤来靖安司的巡逻队。
类似的情景,在北疆各地接连上演。特使们发现,他们带来的高官厚禄的许诺,在北疆坚实的现实利益和全新的价值观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 武将们与张枫利益深度捆绑:军功授田让他们有了恒产;严格的军功晋升体系给了他们公平上升的通道;枫家军的强大和百战百胜的荣誉感,让他们对这支军队和它的统帅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和自豪感。皇帝的空头支票,毫无吸引力。
· 文官们(尤其是后期加入的)则大多认可北疆的治理模式:《北疆律》的公平、高效行政带来的成就感、重视实学的氛围,都让他们觉得在这里更能实现抱负。更何况,他们的家眷、产业也多已在北疆落地生根。
· 即便少数几个内心仍存“忠君”念头的旧式文人,在权衡了北疆的安定繁荣与朝廷的腐朽混乱后,也大多选择了沉默,不敢亦不愿轻举妄动。
绝大多数特使迅速被识破、逮捕。只有极少数最为狡猾的,利用多重伪装和单线联系,暂时潜伏了下来,但他们的活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京城密使活动的蛛丝马迹,早已通过各级官吏的主动上报、以及无孔不入的靖安司,汇集到了张枫的案头。看着这些报告,张枫非但没有震怒,反而露出了一丝意料之中的冷笑。
“陛下这是给我送来了一个整顿内部、进一步巩固权力的绝佳借口啊。”他对身旁的墨莺和赵铁柱说道。
他下令,对已抓获的特使进行公开的、声势浩大的审讯,将皇帝的密诏内容(选择性)公之于众,通过《北疆新报》大肆渲染朝廷是如何“背信弃义”、“构陷功臣”、“企图破坏北疆安宁繁荣”的。
一时间,北疆军民群情激愤!
“狗皇帝!侯爷为他守国门,他却在背后捅刀子!”
“还想策反我们?做梦!誓死追随侯爷!”
“朝廷亡我北疆之心不死!”
舆论瞬间被引爆,对朝廷的恶感和对张枫的同情与忠诚,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张枫巧妙地将外部威胁,转化为了内部凝聚的催化剂。
紧接着,张枫借题发挥,下令进行一场名为“肃奸靖边”的内部清洗运动。由律法司和靖安司联合主导,明面上是清查皇帝密探,实则借此机会,对那些虽然未被策反,但思想上摇摆、工作上懈怠、或与旧势力牵扯过深、可能成为不稳定因素的官员将领,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梳理和整顿。
一些被查出与旧边军体系瓜葛太深、时常抱怨新政的旧将被调离实权岗位,明升暗降。
几个暗中与中原家族保持密切经济往来、可能泄露商业机密的文官被革职查办。
甚至几个利用职权谋取私利、触犯《北疆律》的“新贵”,也在此次运动中被从严查处,以儆效尤。
这场运动雷声大,雨点也不小。它有效地纯洁了队伍,进一步确立了张枫的绝对权威,并将“忠诚于北疆、忠诚于镇北侯”的烙印,更深地刻入每一个北疆官吏和将领的心中。经过此番清洗,北疆内部的向心力和执行力,变得空前统一和高效。
皇帝苦心孤诣的策反计划,非但没有动摇北疆分毫,反而如同递过来的一把快刀,被张枫顺手拿来,将自己统治的根基削砍得更加坚实稳固。消息传回京城,皇帝气得吐血三升,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暗中加快军事准备的步伐。而北疆,则在经历了一场内部淬火后,以更加团结、更加警惕的姿态,迎接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