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张憨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啊?我?”
他双手连连摆动,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苏老师,我……我不行啊!”
“你让我去送外卖,怎么送都行,可你让我当着这么多人介绍自己……我……我嘴笨,我说不出来!”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窘迫样,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行了,看你那点出息。”
王斯葱翘着二郎腿,一脚尖对着天花板,将手里的可乐罐“砰”地一声搁在桌上,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男人不能说不行,不知道吗?滚一边去,看本少的。”
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张扬与自信。
王斯葱走到众人中间,环视一圈。
“我当初为什么来这破地方,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有数。”
“没错,就是因为老林那条欠揍的招募短信。有一说一,在短信营销这块,老林绝对是祖师爷级别的,我王斯葱愿称他为最强!”
王斯葱毫不吝啬地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过,真正让我决定留下的,不是他画的饼,也不是这能让人起飞的破可乐。”
“说实话,就是想证明给老林看。”
“这种念头,比想证明给我家那个老头子看,还要强烈一万倍!”
“那个老头,平时嘴上骂我败家,骂我废物,可骂完之后,该给的零花钱一分都不会少。”
“但老林呢?”
王斯葱说到这,自己都气笑了。
“他是真他妈给我上强度啊!喝口水要钱,上个厕所要钱,连喘口气都恨不得按秒收费!”
“当然,也正是憋着这股子要干翻老林的气,我才走到了今天。”
他话锋一转,下巴扬得更高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老头子现在好像真认可我了。前两天,他一个电话,把集团里那帮脑满肠肥的高管,全都打包派了过来,让他们跟着我学习怎么送外卖。”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张成功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肉夹馍,手里的可乐罐差点没拿稳。
赵德柱扶眼镜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后的双眼写满了不可思议。
把集团高管派来送外卖?
王斯葱的父亲,还真有魄力啊!
王斯葱看着众人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这也就是跟老林学了点皮毛而已。”
“等有空,我必须得好好跟老林请教一下,到底怎么才能把人拿捏得死死的。”
他顿了顿,语气难得地郑重起来。
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上。
“可以这么说,是老林给了我一个,让王家重新认识我的机会。我留在收容所,就是为了偷师学艺,总有一天,我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话音刚落,日结专区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苏清影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富二代,眼神里写满了惊异。
她对林宇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又有了全新的认知。这个男人,不仅能让枯木逢春,还能让顽石点头。
她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王斯葱同学,你的介绍,让我明白了你的定位。”
“你适合演一个出身豪门,内心却极度渴望被认可的纨绔子弟。为了证明自己,不惜与主角为敌,用尽手段,最终却在一次次的交锋中,完成了自我救赎。”
“这个角色,在我们的剧本里,是与主角亦敌亦友,相爱相杀的大反派。”
“确切地说,是男二号!”
男二号?
苏清影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来苏老师让他们做自我介绍,是为了给他们量身定制角色!
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那可是百亿巨制的男二号啊!
“苏老师,那我来!”
赵德柱扶了扶鼻梁上那副锃亮的眼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站到王斯葱刚才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场都沉了下来。
“我是赵德柱,一名被大厂优化掉的中年程序员。”
“我当初来这里,不是为了梦想,是为了活下去。好在,林总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挣到了第一笔给孩子买奶粉的钱。”
“可我呢?”
赵德柱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他低头看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仿佛那上面有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那时候,天天在心里骂林总黑心,骂他是个奸商。我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嗯?
老赵这是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王大力更是挠了挠头,不明白一向稳重的赵哥为什么会这么说自己。
赵德柱仿佛没看到大家的表情,他像是在解剖自己的内心,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作为被优化的程序员,我太清楚职场的残酷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稍有不慎,就会被一脚踢开。很显然,我就是那个失败者。”
“所以,哪怕我在林总这里挣到了钱,我心里还是怕,怕被坑,怕再次一无所有。”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无奈的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中年男人的辛酸,有为人夫、为人父的沉重。
“我老婆之前也想来梦想收容所,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怕得要死。我怕她比我能干,怕她挣的钱比我多,怕她到时候觉得我没用,就把我甩了!”
“所以,我挣的钱,虽然大部分都给了她,但我还是偷偷给自己留了一份。每一笔,我都藏了一半。”
这个秘密一出口,赵德柱的肩膀垮了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被压上了另一座大山。
“因为,我怕……我怕我老婆突然跟我提离婚,然后我净身出户,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说到最后,这个四十岁的男人,眼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