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星域,薪火秘境。
这是鸿蒙联盟最后的堡垒,最深处的火种保存地。原本相对稳定的时空,此刻却在归墟潮汐的余波中剧烈震颤,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强化后的防护大阵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宇文拓与归墟老人等阵法大师倾尽全力,才勉强维持着秘境核心区域的基本稳定。
秘境最深处,一间被层层生命与时光阵法包裹的密室内,云澈依旧安静地躺在玉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近乎消失。唯有心口处,那一点混沌之心碎片的微光,与丹田处归墟道种的幽暗波动,保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维系着他最后一线生机。
阿禾如同化作了一尊玉雕,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她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深不见底的担忧。十年(内部时间)了,云澈就这样沉睡,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苏沐与药皇谷的几位长老,刚刚结束一轮新的丹药炼制与尝试,脸上写满了挫败与绝望。他们尝试了无数方法,甚至不惜损耗自身本源,试图激发云澈体内的生机,却始终如同石沉大海。归墟息壤的线索遥遥无期,太初源气更是虚无缥缈,希望,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湮灭。
辰坐镇中枢,银色眼眸中倒映着三支探索队伍最后传回的、断断续续的绝望信息,以及归墟之眼睁开后、外界传来的那山呼海啸般的法则扰动与混乱波动。他的脸色从未如此凝重过。联盟,已经到了真正的悬崖边缘。外部,归墟之眼彻底睁开,边荒大乱,魔道虎视眈眈,各方势力疯狂涌入三角区争夺机缘,联盟这支“钥匙”的价值在真正的“宝藏”面前似乎有所下降,但这绝不意味着安全——在贪婪的盛宴中,他们依旧是随时可能被顺手捏死的“小点心”。内部,三支精锐队伍近乎全灭(在他看来),慕苍玄、慕倾凰生死未卜,云澈濒死,高端战力折损殆尽……
“难道……真的到了动用最后‘火种计划’,分散逃亡的时刻了吗?”辰的心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出这个念头。那是玉石俱焚、文明火种以最卑微方式散入宇宙尘埃、期待亿万年后渺茫重燃的绝路。
然而,就在这绝望笼罩薪火秘境每一个角落的时刻——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源头,并非外界,也非云澈自身。
而是……那块被慕苍玄历经艰险、从古迹中带回,此刻正被小心封存在秘境最安全库房中的——沾染了域外污染的“虚空沉银”与“时光砂”样本!
负责看管库房的,是一位以谨慎着称的联盟老将。在归墟潮汐冲击最剧烈时,他特意检查了所有封存危险物品的阵法,确认完好无损。然而,就在潮汐第一波冲击过去,外界陷入疯狂争夺的喧嚣,而秘境内部因压力稍减而略微松懈的刹那——
封存样本的那个最高等级净化与隔离复合阵法,其核心的一个极其隐蔽、几乎不可能被常规手段检测到的“逻辑后门”,被触发了!
触发信号,并非来自内部,也不是外部强攻,而是一种……仿佛早已预设好、只在特定“宇宙法则扰动频率”下才会激活的……“指令”!
指令激活的瞬间,复合阵法的能量流转出现了一毫秒的、违背设计逻辑的倒错!
就是这一毫秒!
被封存的“虚空沉银”与“时光砂”样本,那看似被净化了大半、实则深深内敛的域外污染(融合了古神莉莉丝的虚无特性以及遗迹低语中蕴含的诡异信息),如同被浇上了热油的暗火,轰然爆发!
不是能量爆炸,而是……法则层面的“污染共振”与“信息侵蚀”!
一道灰绿色的、仿佛由无数扭曲符文与疯狂低语构成的污秽光环,瞬间从库房炸开!光环无视了物理阻隔与常规能量防御,如同瘟疫般急速扩散!
所过之处,阵法符文扭曲、失效;看守的联盟修士眼神瞬间呆滞,随即变得疯狂,开始攻击同伴;存储的灵材、法宝被污染,灵光黯淡,内部结构崩坏;甚至连空间本身,都仿佛被涂抹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油腻感!
“不好!库房污染爆发!”凄厉的警报声响彻秘境!
“是那批样本!它们被做了手脚!”归墟老人骇然色变,立刻就要冲向库房。
然而,已经晚了。
污染光环的扩散速度超乎想象,而且其目标性极强!它在扩散的同时,仿佛受到了某种冥冥中的指引,竟分出数股最浓烈的污秽洪流,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沿着秘境内部最隐秘的能量脉络与空间褶皱,精准地……扑向了几个最关键的地点!
其中一股最大的,直奔云澈所在的密室!
另一股,冲向秘境核心的“文明火种”储存库——那里保存着联盟最核心的功法典籍、历史记录、血脉种子、文明数据库!
还有数股较小的,则分别袭向辰所在的中枢指挥室、苏沐的药皇谷临时丹房、以及秘境几处最重要的能量节点!
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泄露或压制不住的污染爆发!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潜伏已久、等待最终时刻的……里应外合的绝杀!
“保护云澈!”“保护火种库!”“启动紧急净化协议!”辰的怒吼声通过特殊频道响彻秘境,银色光芒瞬间爆发,试图以时空之力暂时凝固、隔离袭向中枢和云澈密室的污秽洪流。
苏沐与药皇谷长老也立刻反应过来,各种净化丹药与生命法阵全力催动,对抗污染。
归墟老人、宇文拓等人更是拼死冲向库房源头,试图从根源上遏制。
然而,那域外污染的特性太过诡异,它不仅侵蚀能量与物质,更直接污染法则概念与信息!净化之力往往事倍功半,甚至反过来被污染侵蚀!而且,污染中蕴含的那些疯狂低语,对神魂有着极强的干扰与侵蚀效果,许多修为稍弱的联盟成员,在听到低语的瞬间便陷入狂乱,反而成了污染扩散的帮凶!
秘境内部,瞬间大乱!喊杀声、惨叫声、能量碰撞声、疯狂呓语声……交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
冲向云澈密室的那股污秽洪流,最为凝练、恶毒!它仿佛认准了云澈这个“变数”,要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将其彻底污染、畸变,或者直接抹杀!
辰的时空凝固,只是让它稍微迟滞了一瞬,便继续汹涌向前!阿禾惊怒交加,不顾一切地挡在云澈榻前,体内沉寂已久的“寂灭魔种”似乎受到同源(都是域外)污染气息的刺激,竟开始不安地躁动,让她脸色更加惨白,却死死咬牙,催动全部力量,试图构筑屏障。
苏沐等人被其他几股污染牵制,救援不及。
眼看那污秽洪流就要冲破密室最后的防御阵法,将云澈与阿禾一同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云澈心口处,那点混沌之心碎片的微光,忽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之前的微弱维持,而是一种仿佛从最深沉的沉睡中被强行惊扰、被致命威胁刺激到的……本能反应!
紧接着,他丹田处那枚一直保持幽暗平衡的“归墟道种”,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共鸣”或“挑衅”,猛地一颤!
“嗡——!”
一股奇异的、仿佛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波动,以云澈的身体为中心,悄然荡开。
那并非强大的能量爆发,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拒绝”与“排斥”。
袭来的污秽洪流,在触及这股波动的刹那,竟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光滑到极致的墙壁,大部分被直接“弹开”、“滑走”!只有最核心的一小部分污秽意念,穿透了这层“排斥”,试图侵入云澈的神魂。
然而,就在这股污秽意念侵入的瞬间——
云澈紧闭了十年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体内,那由混沌之心碎片与归墟道种构成的脆弱平衡,在这一刻,因为外部极致污染的刺激与内部某种沉寂力量的苏醒,被……打破了!
不是崩溃式的打破。
而是……一种向着更加激烈、更加不稳定,却也蕴含着某种“活性”的方向……演变!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混沌初开之蒙昧、万物归墟之寂灭、以及一丝不屈生命之执念的混乱气息,猛地从云澈体内爆发开来!
这气息并不如何浩大,却带着一种本质上的“高位格”,瞬间冲散了侵入的那点污秽意念,甚至反向冲击了一下外界的污秽洪流!
玉榻之上,云澈的身体,微微弓起,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沙哑、仿佛压抑了万古岁月的……低吟。
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一直死死守护在旁、承受着寂灭魔种躁动与污染冲击双重痛苦的阿禾,第一个察觉到了这微不可察的变化!
她浑身剧震,猛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云澈的脸。
只见云澈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眉头正紧紧地蹙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他的睫毛,也在剧烈地颤抖。
“云……澈?”阿禾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无尽的希冀与恐惧,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仿佛是回应她的呼唤,又仿佛是本能地对抗体内那失控般涌动的混乱力量,云澈的胸膛,开始有了明显而急促的起伏!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从他口中爆发出来,伴随着咳出的,是淤积了不知多久的、带着暗金色的血沫。
随着这口淤血的咳出,他体内那股混乱暴走的气息,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稍微平复了一丝。而他紧闭了十年的眼睛,也终于,在阿禾泪眼模糊的注视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神,起初是涣散的,充满了迷茫与极致的虚弱,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到永恒的噩梦中挣脱。
但很快,那涣散的目光,开始艰难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阿禾那张写满了憔悴、担忧、泪水,却又在瞬间爆发出无法言喻光彩的脸庞。
“阿……禾……”干涩、嘶哑,几乎不成语调的两个字,从他干裂的唇间,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
声音虽微弱,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阿禾耳边,也透过密室未完全隔绝的声波,隐隐传到了正在外面拼死对抗污染、却始终分出一丝心神关注此地的辰、苏沐等人耳中!
云澈……
醒了?!
在这联盟最危急、秘境最混乱、污染爆发的致命时刻!
沉睡了十年、道基近碎、生机渺茫的源初帝君……
竟然,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
然而,此刻的苏醒,是福是祸?
他体内那被强行打破的脆弱平衡,那混乱暴走的力量,那刚刚睁开的、还看不清未来的眼眸……
能否,为这即将熄灭的薪火,带来一丝……真正的转机?
密室外,污秽的狂潮仍在肆虐,疯狂的厮杀与绝望的呐喊不绝于耳。
密室内,刚刚苏醒的云澈,正用着茫然又努力想要清明的眼神,看着泪流满面、死死抓着他手的阿禾,似乎想要理解眼前的一切。
归墟之眼在外界彻底睁开,边荒陷入终极混乱。
而联盟薪火最后的希望,也在最黑暗的时刻,于一片污秽与杀戮中,睁开了他沉重的眼帘。
乱局,因此添上了最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