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光柱包裹的传送感,并非寻常空间跳跃的撕裂或眩晕,而是一种极其柔和、仿佛沉入温暖水流般的包裹感。但在这柔和之下,是狂暴到极点的空间乱流与法则潮汐被强行隔绝在外带来的剧烈对比。
时间感再次被拉长,又似乎只是一瞬。
当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周身包裹的蓝光如水银泻地般褪去时,众人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绝对寂静、绝对黑暗的虚空。
没有星光,没有尘埃,没有能量波动,甚至连时空本身都仿佛处于一种惰性的“凝固”状态。只有远处,极其遥远的边际,才能看到一丝丝微弱的、扭曲的、仿佛隔了无数层毛玻璃的混沌色光晕——那是正在肆虐的归墟潮汐,被这处奇异的空间所隔绝、削弱后的景象。
“这里是……”慕苍玄警惕地环顾四周,玄黄之气本能地护住周身,却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空”与“静”。
“独立空间夹层……或者说是某个强大存在在虚空深处开辟的‘避风港’。”流光虚弱的声音响起,他靠在一块不知何时出现在脚下的、温润如玉的黑色石碑上,喘息着观察,“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空间稳定性,都经过了特殊加固,法则也与外界相对隔离……专门用来躲避宇宙级灾难的避难所。而且……”
他的目光,落在了众人手中刚刚获取的物品上——慕倾凰紧握的朱雀真羽、慕苍玄手中的归墟息壤与古老卷轴,以及血屠收起的那几枚晶石与符文。
“那间密室的主人……恐怕早就预料到了归墟之眼的开启,甚至可能预见到了会有符合条件的人在最终时刻抵达那里。所以留下了传送通道,将我们送到了这个预设好的‘安全区’,并把这些……‘遗泽’交给了我们。”
慕倾凰感受着掌心真羽传来的温热与血脉深处传来的欢欣雀跃,赤金色的眼眸中既有激动,也有茫然:“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星火传承’……到底指的是什么?”
慕苍玄摩挲着手中那块看似平凡、却重若万钧的归墟息壤,又看了看那卷古老卷轴,沉声道:“或许,答案就在这卷轴里。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他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层空间的阻隔,看向外界那毁天灭地的归墟潮汐。
“归墟之眼已经彻底睁开,潮汐冲击下,边荒格局必然天翻地覆。联盟那边……不知情况如何。”忧色,再次爬上他的眉梢。他们在这里暂时安全了,但守望星域的族人,辰、苏沐、阿禾、归墟老人他们……还有昏迷不醒、急需归墟息壤救治的云澈……
血屠默默地走到这片“避风港”空间的边缘,那里并非实体的墙壁,而是一层极淡的、半透明的能量薄膜,薄膜之外,便是那凝固的黑暗虚空。他伸出食指,轻轻触碰薄膜。
薄膜荡漾开细微的涟漪,传递来外界的一丝微弱波动——那是归墟潮汐永无休止的咆哮,被削弱了亿万倍后,如同远方的闷雷。
“此地,非久留之所。”血屠收回手指,声音依旧冰冷,“能量有限,法则隔离亦有极限。待潮汐稍平,必须离开。”
众人点头。这里只是临时避难所,并非终点。
“当务之急,是利用这短暂的安全时间,尽可能恢复伤势,炼化所得。”慕苍玄当机立断,“倾凰,你立刻尝试融合朱雀真羽,恢复血脉与力量!这是你最大的机缘!”
慕倾凰重重点头,不再犹豫,寻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盘膝坐下,将赤金真羽置于胸前,闭上双眼,开始全力引导真羽中的圣兽本源之力。
赤金色的火焰,第一次在她体表真正稳定、蓬勃地燃烧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摇曳欲熄。火焰之中,隐约有清晰的朱雀虚影长鸣,与她额头的凰纹交相辉映。古星辰核悬浮在她头顶,洒下温和的星辰之力,辅助着融合过程。她的气息,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稳步回升、壮大!
慕苍玄则拿着归墟息壤,走到另一边。他没有立刻使用,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玄黄之气,探入息壤之中。
息壤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了一下,将那丝玄黄之气吸收,随即反馈出一股更加精纯、厚重的“大地本源”气息,融入慕苍玄体内。他浑身一震,只觉得之前激战与逃亡带来的沉重伤势与疲惫感,竟然被抚平了一小部分!这归墟息壤,竟有如此神奇的滋养修复之效!
他强压下立刻用它疗伤的冲动,小心地将其收起。这是救治云澈的关键,不能轻易动用。他自己,可以依靠玄黄之气慢慢恢复。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卷古老卷轴上。
解开暗金色的绳索,轻轻展开。
卷轴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入手柔韧却极其坚韧,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完好。上面蚀刻着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由线条与光点构成的、仿佛星图又仿佛某种能量运转路线的复杂图案。图案的中央,勾勒着一枚燃烧的星辰与一只展翅的朱雀交织的徽记——与那密室中的纹路如出一辙。
当慕苍玄的神识试图沉浸其中时,一股庞大而杂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冲入他的脑海!
那并非系统的知识传承,更像是一段段破碎的记忆画面、零散的信息片段、以及强烈的情绪烙印!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海,繁荣昌盛的文明,巍峨的神殿,穿梭的星舰……
他“看”到了突然撕裂星空的域外裂缝,遮天蔽日的恐怖阴影,燃烧的星辰,陨落的强者,绝望的呐喊……
他“看”到了一支支残存的舰队,带着文明的种子与最后的希望,向着宇宙边荒艰难迁徙……
他“看”到了古老的先贤,在绝境中推演,留下了关于“归墟”、“钥匙”、“火种传承”的模糊预言与布置……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间密室,正是他们刚才所在之处。一个背影模糊、气息却浩瀚如星海的身影,将三样物品置于平台,然后回望了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不甘、决绝,以及……一丝渺茫的期待。
信息流戛然而止。
慕苍玄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神魂因为短时间内接收过多信息而隐隐作痛。
“苍玄大哥,你没事吧?”一直关注着他的慕倾凰(仍在融合中)和流光急忙问道。
“没事……”慕苍玄深吸几口气,平复激荡的心神,眼中却充满了震撼与明悟,“这卷轴……记载的,是某个古老、强盛的文明,在遭遇近乎灭顶的域外入侵后,留下的最后火种与传承信息!那个文明……或许称之为‘星火文明’?他们似乎预见到了归墟之眼的存在,并将其视为文明延续的一线契机……‘钥匙’……‘火种’……我们鸿蒙联盟的遭遇,竟然与他们的预言,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
他看向慕倾凰手中的朱雀真羽,又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归墟息壤:“朱雀真羽,象征着文明守护与涅盘之力;归墟息壤,象征着承载与新生之基……这恐怕就是他们留下的‘传承核心’!而那个密室,那个传送阵,这个避难所……都是他们为了等待‘符合条件’的后来者,所做的最后布置!”
“也就是说……”流光若有所思,“我们阴差阳错,成了这个‘星火文明’选中的……传承者?或者说,是他们预言中,可能带领文明火种在归墟劫难中存续下去的……‘变数’之一?”
血屠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回来,他听着慕苍玄的叙述,漆黑的目光在那卷轴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慕倾凰和慕苍玄,最后,落在了自己手中那几枚从密室平台顺手收起的晶石与符文上。
他拿起其中一枚暗红色的、内部仿佛有熔岩流动的晶石,神识探入。
晶石中,并无复杂信息,只有一道极其凝练、充满毁灭与破灭意境的……刀意烙印!以及一行简单的古文字:
“破界·戮魂——赠予同道杀伐者。”
血屠冰冷的面容,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默默收起晶石,又查看了另外几枚符文,其中一枚银灰色的符文,其波动竟与他之前模拟的“归墟气息”有几分微妙的相似,另一枚则蕴含着精纯的空间定位信息。
“因果……”血屠低声吐出两个字,不再多言,也寻了一处角落,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同时,似乎在默默感悟着那枚“破界戮魂”晶石中的刀意。
避难所内,陷入了短暂的、各自修炼恢复的宁静。
然而,外界的宇宙边荒,却已彻底沸腾、暴乱!
归墟之眼彻底睁开带来的法则潮汐第一波冲击,是毁灭性的。无数修为不足、反应不及、或恰好位于潮汐路径上的生灵与势力,瞬间飞灰湮灭。时空结构大面积崩塌,形成了一片片混乱的“法则废墟”。
但潮汐过后,紧随而来的,并非是平静。
而是……更加疯狂、更加赤裸裸的**与争夺!
因为,随着归墟之眼睁开,其核心区域——三角区的真实面貌,终于向宇宙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
那并非一个单纯的黑洞或能量源。在汹涌的混沌能量与破碎法则的包裹下,三角区深处,隐约浮现出了……一片片残破却巍峨的宫殿轮廓!一根根断裂却依旧高耸入星穹的巨柱!甚至还有悬浮的岛屿、干涸的灵泉、枯萎的神树虚影……仿佛某个辉煌到极致的上古神庭遗迹,被归墟的力量从时空深处打捞、显现了出来!
而在那些遗迹之中,更加浓郁的、远超外界的“太初源气”、“归墟法则碎片”、“混沌本源精粹”……等等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宇宙瑰宝的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肆无忌惮地向着整个宇宙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归墟之眼,不仅代表着终结与新生的契机,其内部或者说其影响范围的核心,竟然还隐藏着一座……上古神庭遗迹!其中蕴含的机缘,足以让任何不朽、乃至主宰,都为之疯狂!
原本因为潮汐冲击而暂时混乱、退避的各方势力,在感知到这些气息的刹那,眼睛瞬间红了!
什么“钥匙”,什么算计,什么阵营……在如此直观、如此庞大的利益面前,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冲!进入三角区!抢夺机缘!”
“那是……太初源气凝聚的湖泊?!哪怕得到一滴,也足以让我的大道产生质变!”
“归墟法则碎片!若能参悟,我必能踏出那最后一步!”
“杀!挡我者死!”
贪婪的嘶吼,疯狂的呐喊,瞬间取代了潮汐的余音!
魔道联盟、大八州、散修强者、甚至一些原本保持中立或观望的势力,此刻都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不顾一切地向着三角区那若隐若现的遗迹入口冲去!
玛门早已将追杀鸿蒙联盟残部的事情暂时放下(反正那帮人估计已经死在潮汐或遗境里了),眼中只剩下三角区深处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毁灭本源气息,带着永恒国度的人马,一马当先!
冥尊的幽冥虚影也在第一时间显化,幽冥死气滚滚,卷向一片散发着浓烈死亡与轮回波动的遗迹区域。
大八州的血肉使徒更是发出兴奋的嘶鸣,庞大的身躯蠕动着,冲向遗迹中那些疑似蕴含强大生命精气的残骸或灵植。
毁灭神庭的肃清使团,在阿斯塔罗斯的带领下,目标明确地锁定了一片散发着纯粹毁灭波动的废墟。
万灵妖域的队伍,在青木剑尊的率领下,也悄然现身,谨慎地选择了一处相对偏僻、却生命气息浓郁的遗迹碎片。
就连镇守者天使一族,在拉斐尔的默许下(米迦勒仍在星骸葬场,且通道压力暂时缓解),也派出了部分精锐,由沙利叶与亚纳尔带领,进入三角区,试图获取一些可能对净化虚无回响、稳固封印有帮助的“秩序侧”宝物。
更别提那些本就混迹在边荒、闻风而动的散修与中小势力了,他们如同蝗虫过境,涌向每一处可能藏有宝物的地方,为了哪怕一丝机缘,都敢向不朽境挥刀!
乱!
前所未有的大乱!
在归墟之眼彻底睁开的瞬间,于边荒三角区,彻底引爆!
而在这片混乱的洪流边缘,那片被遗境崩塌残骸与尚未完全平息的潮汐乱流所笼罩的区域,一道细微的、不起眼的蓝色空间涟漪,悄然荡漾了一下。
血屠等人所在的“避风港”空间,那层半透明的能量薄膜,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外界狂暴的乱象与喧嚣,正透过越来越薄的屏障,隐隐传来。
血屠第一个睁开眼睛,漆黑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薄膜之外,那一片混乱与杀戮交织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