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东宫操练场上。
苏定方亲率一千名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地肃立着。
李恪一身玄色常服,立于台上,目光扫过下方如青松般挺立的一千锐士。
高瑾及捧着诸多器具的东宫属官,安静站立。
“今日起,‘牛痘接种’正式开始!”
李恪环视全场:“接种之法,孤会亲自示范,尔等务必看清、记牢!”
言罢,李恪转向高瑾:“高瑾,伸出手臂!”
高瑾连忙卷起左臂的衣袖,将上臂外侧暴露出来,虽努力保持平静。
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毕竟。
这可是要将那“牛痘毒浆”引入体内啊!
事实上。
高瑾纯属杞人忧天。
他好歹也是炼气二层的修为,就算接种了牛痘病毒,也不会有事。
顶多发个小烧!
李恪取过一根银针,在点燃的蜡烛火焰上反复灼烧,直至针尖泛红。
然后等待银针自然冷却,拿起万瘟蕴灵瓶,倒出少许牛痘浆液于白瓷碟中。
李恪用银针在高瑾上臂外侧,划出一道约半寸长的细微伤痕,见血即止。
随即将针尖上沾染的浆液,仔细地涂抹、按压进那道细微的创口之中。
“看清楚了吗?”
李恪放下银针,环视台下一千双眼睛:
“灼针消毒,划皮见血,按浆入体,步骤便是如此,关键在于洁净!”
“银针必须彻底消毒,划痕不可过深亦不可过浅,务必让痘浆进入皮内!”
“看清楚了!”
台下千人齐声应喝,声浪如雷鸣滚滚。
李恪满意点点头,随即下达了核心指令:
“苏定方!”
“末将在!”
苏定方躬身抱拳。
“现将这一千人,分为一百队,每队十人!”
李恪手臂一挥:“每队,各领一个万瘟蕴灵瓶,百根银针,百支蜡烛!”
“以坊为单位,挨家挨户,上门接种!”
李恪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铁血意味:
“记住!接种乃为国为民之大事,若有愚昧抗拒、胆敢违逆不接者!”
“不论其是何身份,有何缘由,一律视为抗命,全部给孤带回来!”
“孤倒要看看!”
“在这长安城内,谁敢违抗孤的命令!”
人权?
封建社会谁讲人权?
地位?
整个大唐除了李二,就老子地位最高!
所以牛痘接种这种事,李恪决意强制执行。
讲道理?
引导?
能强制执行,干嘛要费时费劲跟你讲道理?
不听话?
那就杀!
杀他个人头滚滚,自然而然也就听话了!
“遵命!”
苏定方与台下千名将士齐声领命,吼声震天。
他们眼中没有丝毫犹豫,殿下的命令,便是军令,必须完成!
很快。
一百支十人小队,奔赴长安一百零八坊,开始挨家挨户,上门强行接种。
一场史无前例的全民免疫接种行动,在李恪的意志下,轰轰烈烈展开了。
……
卢国公府。
接种小队挨家挨户上门接种,很快来到卢国公府。
然而还没靠近,朱红大门便从内轰然洞开。
程咬金一身便利的短打衣裳,亲自迎出大门。
那张虬髯环抱的脸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洋溢着近乎亢奋的热情,声若洪钟:
“哈哈哈!可是太子殿下的接种队来了?”
“快!里边请!俺老程盼你们半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接种队的人迎进府中。
来到大堂后,程咬金主动伸出右臂,将袖子撸到肩膀,迫不及待地催促:
“来来来!”
“先从俺老程开始!让俺给全长安做个表率!”
然而不待军医动手,程咬金猛地回头,对着府内中气十足地吼道:
“都死哪里去了?”
“没听到太子殿下的救命仙法到了吗?都给老子滚出来!一个都不许少!”
这一声吼如军中号令,府内一阵鸡飞狗跳,管家、仆役、丫鬟、厨娘……
无论男女老幼,悉数集合到前院,排成长队。
连他几位平日里养在深闺的夫人和年幼的孙辈,也被要求在一旁等候。
“看什么看?都把胳膊给俺老程准备好!”
程咬金瞪着一双虎目:“太子殿下还能害咱们不成?这是天大的恩典!”
“谁要是敢扭扭捏捏,老子亲自给他接种!”
他转回头,对着略显愕然的校尉,咧嘴笑道:
“你们只管放手干!”
“俺老程府上,从上到下,从老子到马夫,有一个算一个,全接!”
“谁不接!”
“俺打断他的腿!”
“麻溜点,赶紧弄完,俺家庄子上又有头牛摔死了,俺还赶着剥皮呢!”
“好!好!”
整个卢国公府在老程的强力主导下,接种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效率惊人。
程咬金本人更是全程盯着,时不时还大骂:
“怕个鸟!”
“蚊子叮一下都比这疼!瞧你们那点出息!”
……
与此同时。
另一支接种小队来到一个写着“郑府”的府邸。
门房通报后,良久,府门才开启一道缝隙。
出来的并非家主郑玄泰,而是长子郑文远。
郑文远身着素雅儒袍,面容清癯,此刻却眉头紧锁,强拱了拱手:
“诸位将军,家父年事已高,近日感染风寒,身体着实不适,不便见客。”
郑文远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鄙夷:
“这‘牛痘接种’之法,竟引污秽牛疮之毒入人体,实在有悖圣人之道,亵渎先贤教诲,更有伤风化。”
“家父有言,此等近乎巫蛊的邪术,我郑府上下,秉承礼教,恕难从命。还请将军回禀太子殿下!”
带队校尉面沉如水,依照指令,冷冷道:
“太子殿下严令,为防疫大局,全城百姓,无论士庶,皆需接种,无人可免!违令者,依律强制带走!”
“放肆!”
一声苍老,却饱含怒意的呵斥自门内炸响!
一位须发银白,面容清癯不怒自威的老者。
在一众门生弟子的簇拥下,手持一根象征着地位与特权的太上皇御赐鸠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当代大儒、士林泰山北斗郑玄泰!
郑玄泰死死盯住校尉,手中鸠杖重重一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冷声道:
“荒谬!岂有此理!老夫皓首穷经,读的是圣贤书,遵的是周公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尔等竟敢行此戕害人体、污秽血脉的旁门左道之术,简直骇人听闻!”
“太子殿下年少,定是受了身边宵小之辈、妖人蛊惑!老夫今日……不!”
“老夫即刻便要书写奏章,上达天听,弹劾尔等……”
然而,他慷慨激昂的斥责尚未说完,校尉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老先生抗令不遵,依殿下令,带走!府中其余人等,即刻强制接种!”
校尉才不管什么当世鸿儒,文学泰斗,他只知执行太子殿下的命令。
“尔敢!”
郑玄泰气得浑身发抖,怒视着这名校尉。
他身后的郑文远见状,也是血往头上涌,厉声喝道:“郑府家丁何在?”
“来啊!将这些无礼狂徒,给我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