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文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书接上回,孙乾那泣血般的控诉,如同烧红的烙铁,一字一句深深地烫在简宇的心上。书房里原本氤氲的墨香与檀香,此刻仿佛都掺入了一股来自千里之外的、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简宇端坐在紫檀木案几之后,挺拔的身姿如同磐石,唯有案几下,掩在宽大玄色袖袍中的双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震动。

他的目光沉凝,落在眼前虚空中的某一点,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看到了那泗水为之不流的惨状,看到了那鸡犬不留、墟邑无人的荒城,看到了无数冤魂在焦土上哀嚎。

曹操的暴行,已然不是简单的军阀混战,而是彻底践踏了人伦底线,是对他这位汉室丞相所力图维系的那点微弱秩序的公然挑衅和嘲弄。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对无辜生灵的深切悲悯,在他胸中激荡、冲撞。

然而,越是心潮澎湃,他脸上越是沉静如水。久居上位,执掌乾坤,他早已习惯了将最剧烈的情绪压制在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那瞬息万变、权衡利弊的锐利光芒。

出兵徐州,利弊几何?利,在于高举朝廷义旗,制止暴行,收揽天下民心,彰显丞相权威,更能趁机削弱曹操这个潜在的巨大威胁。

弊,在于劳师远征,粮草靡费,关中初定,根基未稳,若然出兵,西方韩遂、马腾,乃至南方的刘表,是否会趁机异动?且与曹操直接冲突,是否会将这个枭雄彻底推向对立面,甚至迫使他与袁绍等势力联合?

瞬息之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如同疾走的棋局。他想起方才蔡琰离去时那温柔而聪慧的笑靥,想起后院中或许仍在安睡的貂蝉,想起和自己打闹的刁蛮小公主董白……这片刻的安宁与温馨,与徐州地狱般的景象形成了尖锐至极的对比。

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与近乎愤怒的冲动在催促他:必须做点什么!朝廷若在此刻失声,天下必将彻底崩坏,人心尽失!

终于,他抬起眼睑,目光重新落在眼前跪伏于地、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孙乾身上。孙乾的模样确实狼狈,官袍破损,满面风霜,额上那片因用力叩首而留下的青紫痕迹尤为刺眼。

但更刺眼的,是他眼中那混合了绝望与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那是一个使者对其所代表的那片土地和生灵的全部寄托。

简宇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晨露的微凉和烛火的暖意,稍稍平复了他胸中的激荡。他开口,声音较之先前多了几分沉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打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孙从事。”

三个字,清晰平稳,却让孙乾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住简宇的嘴唇,仿佛要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刻入灵魂。

简宇的目光与孙乾对视,那目光深邃如渊,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继续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汝之所言,字字血泪,句句惊心。曹孟德之所为,人神共愤,天理难容。屠戮百姓,践踏王化,此非人臣所为,实乃国贼行径!”

听到“国贼”二字,孙乾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几乎要再次泣下。刘晔站在一旁,也是神情一凛,知道丞相已然定了基调。

简宇微微停顿,似在斟酌词句,也似在给孙乾消化这表态的时间。他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点了一下,发出极轻微的一声“笃”,随即继续说道:“徐州百万生灵,乃大汉子民。陶恭祖纵有千般不是,徐州百姓何辜?朝廷既承天命,抚育万方,岂能坐视黎民涂炭,社稷崩摧?”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本相既为汉臣,忝居相位,总理阴阳,绥靖四方,见此惨状,焉能无动于衷?此事,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

“丞相!” 孙乾再也抑制不住,哽咽出声,再次拜伏于地,这一次,是感激与希望交织的痛哭,“丞相明鉴!徐州百万生灵,有救矣!下官……下官代陶使君,代徐州百姓,叩谢丞相天恩!”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简宇看着脚下激动不已的孙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抬了抬手,语气放缓,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公佑,请起。你一路艰辛,冒死前来,忠义可嘉,辛苦了。”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刘晔,吩咐道:“子扬,扶孙从事起来。”

“喏。” 刘晔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几乎虚脱的孙乾搀扶起来。孙乾起身后,依旧激动得难以自持,身体微微摇晃,全靠刘晔在一旁支撑。

简宇看着孙乾憔悴不堪的面容和那额上显眼的青紫,语气转为温和,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公佑,你身心俱疲,眼下最要紧的,是好生休憩。且先回使馆,沐浴更衣,用些膳食,安稳睡上一觉。救援徐州,非一日之功,需从长计议,周密部署。你需保重身体,日后或许还有借重之处。”

孙乾闻言,虽然恨不能立刻看到朝廷大军东出函谷,但也知丞相所言乃是正理。他强压下心中的急切,恭敬地躬身道:“谢丞相体恤!乾……乾谨遵丞相之命。只是……只是徐州危在旦夕,郯城旦夕难保,万望丞相……” 他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眼中满是焦急。

简宇自然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他点了点头,神色郑重,给予对方一个明确的承诺:“公佑放心。本相既已言明不会坐视,便绝非虚言。待你安顿下来,本相即刻召集文武僚属,商议出兵方略。朝廷的旨意,不日便会下达。你且在使馆安心等待消息。”

这番话,如同给孙乾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看着简宇那沉稳如山、不容置疑的神情,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他再次深深一揖,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如此,乾便放心了!乾告退,静候丞相佳音!”

“去吧。” 简宇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一丝勉励。

刘晔会意,对简宇行了一礼:“丞相,晔先送孙先生去使馆安顿。”

“有劳子扬。” 简宇道。

刘晔便扶着孙乾,缓缓退出了书房。书房门被轻轻掩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与声音。

当书房内重新只剩下简宇一人时,他挺拔的身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后背轻轻靠在了椅背上。他闭上双眼,抬起手,用力揉按着阵阵发胀的太阳穴。方才面对孙乾时的沉稳、决断、威严,此刻都化作了眉宇间一抹深沉的疲惫与凝重。

孙乾的身影随着书房门的合上而消失,那悲怆与希冀交织的目光却仿佛仍烙印在空气中。简宇并未立刻动作,他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案几下紧握的拳心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露出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书房内重归寂静,唯有窗外渐起的鸟鸣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街市喧嚣,提醒着这仍是长安城一个寻常的上午,然而,东方的血雨腥风已透过孙乾的泣诉,将沉重的阴影投在了这间核心机要之地的每一寸空间。

简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孙乾带来的风尘仆仆与绝望气息,混合着原本的墨香檀香,形成一种奇异而压抑的氛围。

他需要行动,必须立刻行动。救援徐州与否,关乎朝廷威信,关乎天下人心向背,更关乎他简宇能否真正掌控这乱世棋局。但此事千头万绪,利害纠葛,绝非一人可独断,他需要听取麾下这些智囊猛将的声音,需要权衡每一份建议背后的得失。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已被锐利如鹰隼的决断所取代。他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至门外:“来人!”

书房门应声被轻轻推开,一直守候在外的近侍躬身而入,态度恭谨至极:“丞相有何吩咐?”

简宇的目光扫过案头那堆积如山的简牍,最终落在那卷关于陇西羌部动向的军报上,东方徐州的惨剧与西方边陲的隐患在此刻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他语速平稳,却带着雷厉风行的紧迫感:“即刻传令:召诸文武速至白虎堂议事。有紧急军务,不得延误。”

“喏!” 近侍感受到丞相语气中的凝重,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快步退下安排传令事宜。

吩咐完毕,简宇并未急于起身。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阳光正好,洒在庭院中的苍翠松柏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

这静谧祥和的景象,与孙乾口中那“泗水不流”的人间地狱何其遥远,又何其讽刺。他仿佛能看到,在那片富饶如今却已成焦土的土地上,绝望的哀嚎与曹操军队冷酷的屠刀仍在交织。

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如同无形的枷锁,箍紧了他的心脏。他深知,接下来的议事事关重大,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无数人的生死,影响天下大势的走向。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简宇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久坐而微有褶皱的玄色常服,玉簪束起的墨发纹丝不乱,眉宇间虽残留着一丝昨夜未眠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面对风暴的沉静与锐利。他迈步走出书房,早已等候在外的亲卫立刻无声地跟上,护卫着他穿过相府重重廊庑,向着位于府邸核心区域的白虎堂走去。

白虎堂,乃是简宇所设,是相府内商议军国机密要事之所,格局宏大,气氛肃穆。当简宇踏入殿堂时,大部分接到传召的文武重臣已然抵达。

他们按照品秩分列两侧,文左武右,虽未及交谈,但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一种紧张而凝重的气息。显然,丞相在新婚次日清晨急召,且地点定在白虎堂,所有人都预感到有惊天大事发生。

堂内烛火通明,照亮了每一张或凝重、或沉思、或犹疑的面孔。

简宇步履沉稳地走向主位,玄色衣袂拂过光洁的地面,未发出丝毫声响。他落座后,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堂下众臣,将每个人的神态尽收眼底。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让这种沉默持续了片刻,使得殿堂内的压力感倍增。

终于,他清朗而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回荡在宽阔的白虎堂中:“诸公。”

仅仅两个字,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今日急召诸公前来,乃因有十万火急军情,关乎朝廷威严,关乎天下苍生,需与诸公共议。” 简宇开门见山,语气凝重,“方才,徐州牧陶谦遣使者孙乾,冒死抵达长安。带来消息……”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曹操,尽起兖州之兵,再攻徐州。”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虽然曹操与陶谦的恩怨并非秘密,但如此大动干戈,仍令人心惊。一些消息灵通者如刘晔、满宠、荀攸等面色不变,显然已有预料;而如马日磾、杨彪、王允等老臣,则面露震惊与愤慨之色;吕布、张辽、张绣、徐荣、赵云、高顺等武将,则目光一凛,露出了关注的神色。

简宇没有给众人过多猜测的时间,继续用沉痛而有力的声音,将孙乾所述的核心惨状——曹嵩遇害、曹操以复仇为名、实则行屠城灭邑之实,尤其是“彭城之屠,泗水为之不流”以及“所过之处,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的骇人细节,清晰而克制地复述了一遍。

他的描述虽不如孙乾那般泣血,但因其丞相的身份和冷静的语调,反而更具震撼力,仿佛将一幅血淋淋的画卷铺陈在了所有朝臣面前。

“……情况,大致如此。” 简宇说完,再次环视众人,目光深邃,“曹孟德此举,已非寻常征伐,实乃灭绝人性之暴行!陶谦虽有前愆,然徐州百姓何辜?朝廷乃天下正朔,肩负抚绥万民之责。今日召诸公前来,便是要议一议:对此,朝廷当如何应对?是坐视不理,还是……出兵干预?”

他的问题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殿堂内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短暂的死寂之后,年高德劭的太傅马日磾率先出列。他手持笏板,因情绪激动,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微颤,却异常洪亮坚定:“丞相!此事关乎国体,关乎社稷存续之根本,何须再议!曹孟德,不过一兖州牧,竟敢擅兴刀兵,屠戮州郡,视朝廷如无物!其暴行,堪比昔年董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朝廷若再沉默,天下州郡皆可效仿,汉室纲常将荡然无存!必须救!而且要立刻以天子明诏,公告天下,斥其罪状,发王师以讨不臣!老臣虽年迈,亦愿捐此残躯,以正朝纲!”

他说话时,雪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抖动,眼中闪烁着对汉室权威沦丧的痛心疾首。

马日磾的话音刚落,太尉杨彪也稳步出列。他性格较马日磾更为沉稳,但此刻面容也极为肃穆,声音低沉而有力:“丞相,马太傅所言,乃老成谋国之心声。曹操此举,非仅暴虐,更是对朝廷权威的公然挑战。昔日董卓之祸,殷鉴未远。若任由此等僭越之行蔓延,则天下崩解,只在顷刻。救徐州,非独为拯百万生灵,更是为维系汉祚不绝如缕之天命。朝廷当立即表明立场,即便一时难以大军驰援,亦需在道义、诏令上占据绝对主动,绝不可暧昧迟疑,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

紧接着,司徒王允也出列表态,他性格刚烈,言辞更为激切:“丞相!杨公、马公已道尽利害!曹操,国贼也!其父曹嵩之死,或有其由,然迁怒百姓,行此禽兽之事,天理难容!陶谦纵有万般不是,亦乃朝廷正式册封之州牧!曹操无权擅伐!朝廷若不出声,与默许何异?允以为,当效仿古制,即刻草拟檄文,布告天下,夺曹操官爵,令天下共讨之!同时,精选良将,整饬兵马,筹备东进!此正朝廷重振威信之良机,断不可失!”

他目光灼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谋划诛除董卓时的决绝。

这几位汉室重臣的接连发言,定下了强烈的道德基调和政治诉求,充满了维护汉室正统的紧迫感。然而,他们的声音还未落下,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响起了。

只见谋士队列中,一直半阖着眼的贾诩,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那双看透世情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他并未离席,只是微微向前倾身,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丞相,马公、杨公、王公所言,自是正理,关乎朝廷体统。然,诩有一问:朝廷出兵,以何名义?救陶谦么?”

他轻轻一句话,让激昂的气氛为之一窒。贾诩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陶谦此人,先前勾结妖人阙宣,侵扰州郡,政事昏乱,疏远忠良,岂是纯臣?朝廷未及问罪,已属宽宥。今若兴兵助他,岂非向天下宣告,朝廷认可陶谦前后所有作为?此乃自损威信,智者不取。此其一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微变的几位老臣,继续剖析:“其二,我军方定关中,平白波,将士疲敝,粮秣消耗甚巨。关中之地,百废待兴,韩遂、马腾,狼子野心,盘踞西凉,南面刘表,亦非安分之人。此时劳师远征,深入徐州,粮道漫长,若后方有变,如之奈何?救徐州或需数万精兵,数月粮草,朝廷负担几何?若战事迁延,恐未救徐州,先乱关中根本。此乃舍本逐末,危如累卵之举。”

贾诩的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点出了现实而残酷的困境——出兵的名义尴尬,自身的困难巨大。

这时,另一位以稳重务实着称的文官,大司农张义也出列补充,他面带忧色,向几位老臣和简宇拱手:“文和先生所言,切中要害。丞相,诸位公卿,府库情况,尔等亦知。去岁征战,今春赈济,存粮本就不丰。若要支撑大军远征,必加赋于民,关中初定,民心未附,恐生变乱啊。届时内忧外患,朝廷何以自处?还请丞相与诸公三思。”

他掌管钱粮,深知家底,话语中充满了现实的忧虑。

“难道就因粮草艰难,便坐视国贼肆虐,屠戮我大汉子民吗?” 王允性情刚烈,忍不住反驳,目光直视贾诩和张义,“董卓之时,形势岂不更危?然正义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司徒息怒。” 京兆尹满宠开口了,他面容严肃,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带着一种法家的冷峻和条分缕析的清晰:“宠以为,贾公与张司农所虑,确是现实。王公所言,亦是忠义。然直接兴兵,利弊已明。宠有一议:或可先遣使持天子诏书,严词斥责曹操屠戮百姓、践踏王纲之罪,令其即刻罢兵,赴长安自陈。此举,一可彰显朝廷立场,占据道义制高点;二可按律法程序行事,堵天下悠悠之口;三可观望曹操反应,若其遵诏,则危机可缓,若其抗命,则叛逆之罪昭彰,届时再议大兵征讨,名正言顺,天下皆知曲直在我。此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之意。”

满宠的策略,介于强烈干预与消极放任之间,强调政治和法律手段先行。

此时,尚书仆射荀攸也缓缓出列,他说话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思虑周密:“丞相,公达以为,伯宁之见颇为稳妥。然,仅凭诏书,恐难阻曹操虎狼之师。攸以为,在遣使问罪的同时,朝廷应即刻着手两事:其一,密令豫州牧加强边境戒备,并可做出陈兵边界之势,以示朝廷关切,遥为徐州声援,牵制曹军部分精力;其二,可尝试联络青州田楷、北海孔融,乃至淮南袁术,虽诸镇各有盘算,然曹操势大,亦非彼等所愿见,或可借此施压。此乃以势慑之,以缓济急之策。”

刘晔见状,也适时补充道:“丞相,子扬探得,徐州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豪族如糜竺、陈登等,对曹操暴行恐惧至极。朝廷若以王师之名介入,纵暂不直接出兵,仅以诏令、声援,亦足以给徐州人心以希望,使其内部生变,或可收奇效。”

武将一侧,吕布、张绣、赵云等人纷纷出列请战,声言愿为前锋;张辽、徐荣、高顺等人亦表示听凭调遣。

殿堂之内,各种意见激烈碰撞。马日磾、杨彪、王允等老臣从维护汉室正统和道义出发,力主强硬干预;贾诩、张义等则强调现实困难和政治上的尴尬;满宠、荀攸等提出更注重策略和程序的渐进方案。众人引经据典,分析利弊,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殿堂内的争论如同鼎沸之水,各种声音交织碰撞。马日磾、杨彪、王允等汉室老臣慷慨激昂,力主即刻出兵,以正朝纲;贾诩、张义等则冷静近乎冷酷,剖析现实困境与政治风险;满宠、荀攸等人则试图在道义与现实间寻找一条更迂回、更注重策略的路径。

武将如吕布、张辽、张绣、徐荣、赵云、高顺虽求战心切,亦深知此事关乎国策,非单纯军事行动。每一方都言之成理,每一方都代表了部分不容忽视的现实与诉求。空气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充满了无形的张力,所有人的目光,或炽热,或凝重,或犹疑,最终都牢牢锁定在端坐于主位之上的那位年轻丞相身上。

简宇始终如同风暴眼中的磐石,面色沉静,目光深邃。他修长的手指偶尔在紫檀木案几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那极有规律的“笃、笃”声,在激烈的争论间隙中微不可闻,却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提醒着他们最终的决定权掌握在谁的手中。他并未急于打断任何人的发言,而是如同海纳百川般,将每一种观点、每一条利弊都吸纳、消化、权衡。

他看到了马日磾等老臣眼中对汉室权威沦丧的深切忧惧,那是一种基于正统和道义的、几乎不容置疑的立场;他也听到了贾诩等人指出的冰冷现实——名义的尴尬、府库的空虚、四方潜在的威胁,这些都是他作为执政者必须直面的事实;他更思索着满宠、荀攸提出的策略,那是一种更精巧、更注重程序和势的运用,试图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政治收益的方式。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那不仅仅是基于战略上遏制曹操的必要性,也不仅仅是出于维护朝廷威信的政治考量,更源于一种更基本、更难以回避的情感——对那片焦土之上、在屠刀下哀嚎的无辜生灵的悲悯。

孙乾那泣血的面容、那“泗水不流”的惨状,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意识里。作为丞相,总理阴阳,抚绥四方,若对如此惨剧无动于衷,他与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军阀有何区别?他力图重建的秩序与仁政,根基又在何处?

同时,他也清醒地认识到,绝不能简单地被情绪或单一的道德诉求所左右。陶谦并非无辜,其昏聩之行亦是酿成此祸的根源之一。若朝廷毫无保留地支持陶谦,不仅在道义上有亏,更会向天下传递错误信号,仿佛只要面对更强的敌人,过去的罪责便可一笔勾销。

就在这纷繁复杂的思绪中,一个清晰的两全之策,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这个方案,既要展现朝廷的担当与仁政,又要维护法度与公正;既要打击曹操的暴行与气焰,又要避免陷入过深的军事泥潭;既要拯救徐州百姓,又要明确陶谦的责任。

当殿堂内的争论声因长时间的辩驳而渐渐显露出疲态,当各种观点都已充分表达,所有人都感到词穷理尽,再次将期待乃至焦灼的目光投向主位时,简宇知道,时机到了。

他缓缓抬起一直微垂的眼睑,那双深邃的眸子中,先前所有的权衡与思索都已沉淀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停止了手指无意识的敲击,将双手平稳地置于案上,身体微微前倾,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整个白虎堂的气氛瞬间为之一紧,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诸公。” 他开口了,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安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位臣属的耳中,“今日之议,诸公皆出公心,所言俱是金玉良言,于国于民,深具裨益。文和、张司农所虑之现实艰难,确乃老成谋国之言,不可不察。”

他首先肯定了反对出兵者的合理担忧,这让贾诩、张义等人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感受到丞相并未忽视他们的意见。

随即,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马日磾、杨彪、王允等老臣,语气变得沉重而坚定:“然,马公、杨公、王公所言,更是振聋发聩!曹操暴行,人神共愤,此风绝不可长!朝廷若坐视徐州百万生灵涂炭而无所作为,则纲常沦丧,仁义不存,天下离心,汉室威信必将荡然无存!届时,四方群雄谁还肯尊奉长安天子?我辈戮力同心,平定关中,重振朝纲之努力,亦将付诸东流!”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和对局势深刻的洞察力,让主战派们精神为之一振。马日磾更是忍不住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简宇停顿片刻,让话语的力量充分渗透,然后,他抛出了核心的决定,语气斩钉截铁:“故此,徐州,必须救!朝廷绝不能作壁上观,必须让天下人看到,王法尚在,天理犹存!”

“丞相圣明!” 马日磾、王允等人几乎要脱口而出,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就连杨彪也抚须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简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激动稍稍平复,转而陷入更深的思索。“但是,” 简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解剖刀般精准,“如何救?为何而救?此事需辨析清楚,方能不失朝廷体统,不负天下厚望。”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朝廷此番出手,首要之义,乃是为了拯救徐州无辜百姓于水火!是为了惩戒曹操僭越称兵、屠戮生灵之暴行!是为了彰显天子仁德,维护汉室纲纪!”

他特意强调了“拯救无辜百姓”和“惩戒曹操暴行”,然后才将话锋引向那个敏感的人物:“至于陶谦……”

简宇的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他御下不严,任用非人,致使部将张闿行凶,酿成泼天大祸;他治州无方,政事昏乱,此前更有勾结妖人、侵扰邻郡之劣迹!此等之行径,岂能因曹操来攻,便可一笔勾销?功是功,过是过,朝廷赏罚,须得分明!”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原本担心丞相会无条件支持陶谦的贾诩、满宠等人抬起了头,露出了惊讶和深思的神色。而马日磾等老臣也意识到,丞相并非一味主张强硬,其中另有深意。

简宇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这才不疾不徐地抛出了他深思熟虑后的完整方案:“故而,本相决议:朝廷即刻筹备出兵,以王师之名,东向干预,解徐州之围,遏曹贼凶焰!然,一码归一码!”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灼灼:“在出兵之前,或大军开拔之际,本相自会奏请天子,明发诏书!诏书之中,一要严厉申饬曹操之暴虐,夺其官爵,令天下共讨之!二要——”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徐州方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严厉申饬陶谦‘御下不严、治州无方’,以致祸乱徐州,殃及百姓!其罪难辞!着即削去其安东将军封号,暂保留其徐州牧职务,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待徐州事平,再行论处!”

此言一出,殿堂之内先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随即,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恍然、钦佩乃至释然的神情!

妙啊!实在是妙!

这一手,可谓一举数得!既表明了朝廷坚决制止暴行、拯救百姓的立场,占据了绝对的道德制高点;又明确划清了与陶谦的界限,没有包庇其过往罪责,维护了朝廷法度的严肃性!削去将军号是惩罚,保留州牧职是给其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是维持徐州局面稳定的必要措施,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如此一来,出兵的名义不再是“助陶”,而是“惩曹救民”,名正言顺!贾诩、张义等人担心的政治尴尬和道义瑕疵,被完美化解!

而马日磾、杨彪、王允等老臣,看到朝廷不仅出兵,还要明正典刑,追究陶谦之责,更是觉得此举极大地彰显了朝廷威严与公正,远胜于单纯支持一方!就连提出策略的满宠、荀攸,也暗自点头,认为丞相此策,比他们提出的渐进方案更为果断有力,且逻辑严谨,无懈可击!

杨彪率先出列,深深一揖,语气中充满了叹服:“丞相明鉴!如此处置,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既全仁义之道,又彰朝廷法度!老臣再无异议,心服口服!” 他之前担心朝廷威信受损,此刻见简宇方案如此周全,疑虑尽消。

马日磾也激动地道:“丞相圣断!如此,天下人皆知朝廷非偏袒陶谦,而是为拯民伐罪!王师东出,名正言顺,士气必昂!”

王允亦抚掌道:“好!如此方显朝廷公正!允亦赞同!”

贾诩原本半阖的眼睛彻底睁开,看向简宇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微微躬身:“丞相思虑周详,诩拜服。如此,出兵之最大障碍已除。” 他这简单一句话,等于代表了务实派的态度转变。

满宠、荀攸亦相继表示:“丞相决策,兼顾道义与现实,臣等附议。”

张义见大势已定,且方案也考虑到了府库压力,也拱手道:“臣必尽力筹措,保障军需。”

吕布、张辽、张绣、徐荣、赵云、高顺等武将更是精神振奋,齐声道:“末将等愿效死力!”

简宇端坐于主位,感受到这股凝聚起来的力量,心中稍定。战略方向已明,但更复杂、更关键的战术层面抉择,此刻才真正开始。这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已确诊病症,决心用药,但用何药方、药量几何、如何煎服,却需更加精妙的权衡。他深知,救援策略的选择,直接关系到此次干预的成败,甚至关乎关中根本的安危。

他目光扫过群臣,沉稳开口,将议题引向深入:“诸公既已共识,徐州当救,陶谦当责。然,如何救?兵锋所指,方略为何?还需诸公畅所欲言,献上良策。” 他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入了具体的军事部署层面。

他的话音甫落,武将队列中,一位身形魁梧、气势雄烈的将领便迫不及待地大步出列。此人正是吕布。他身披精致的鳞甲,面容俊朗却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悍勇之气,双目炯炯有神,顾盼间自有威势。只见他抱拳行礼,声若洪钟,带着强烈的自信与进攻欲望:

“丞相!何须赘言!既是救援,自当直捣黄龙!布愿请精兵数万,星夜兼程,直扑徐州郯城!那曹操倾巢而出,后方必然空虚,陶谦虽败,困兽犹斗,尚有余兵据守坚城。届时,我大军如天兵突降,与陶谦内外夹击,曹操腹背受敌,焉能不败?必可一举破曹,解徐州之围,扬我朝廷天威!”

吕布的话语充满了战场冲杀的直率逻辑,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他说话时,手臂有力挥动,带动甲叶发出铿锵之声,显示出其强烈的求战之心。

许多倾向于直接解决问题的将领闻言,不禁点头,觉得此计看似痛快直接,符合他们一贯的作战风格。就连王允等希望尽快看到效果的老臣,也觉得若能速战速决,自是上佳。

然而,简宇听完吕布的建言,并未立刻表态,他深邃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深思。他微微侧首,看向身旁悬挂的巨幅牛皮地图,目光在徐州、兖州、司隶、豫州等地之间流转。片刻后,他缓缓摇头,目光重新落在吕布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析力——

“奉先勇略可嘉,此议亦符合常理。然,” 他话锋一转,指出了关键所在,“奉先可曾细想,陶谦经彭城、郯城接连大败,损兵折将,军心士气已濒临崩溃。如今他退守郯城,无非是凭坚城自保,苟延残喘罢了。试问,一支丧胆之师,还有多少余力能出城与我军实施‘内外夹击’?”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郯城方向:“届时,极可能出现的情形是:我军长途跋涉,人困马乏,抵达徐州。而曹操则以逸待劳,甚至可能故意示弱,诱我深入。若陶谦畏缩不出,或仅作壁上观,则我军将独力面对曹操复仇心切、士气正旺的百战精锐。一旦战事不利,莫说解围,恐我军自身亦陷险地。而郯城守军见援兵受挫,其抵抗意志必将彻底瓦解,甚至可能开城投降。若如此,曹操不仅尽得徐州,更获我大军辎重,实力倍增,届时挟大胜之威,反噬朝廷,我等岂非弄巧成拙,反助曹贼?”

简宇的分析层层递进,将“直扑徐州、内外夹击”策略中蕴含的巨大风险剖析得淋漓尽致。他不仅考虑了军事层面的“力”,更考虑了心理层面的“势”。

吕布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师兄所言确是老成持重之见,战场上士气此消彼长的影响至关重要,他虽悍勇,亦知困兽之斗与里应外合的本质区别,气势不由得为之一窒,抱拳道:“这个……布思虑不周,丞相明鉴。”

殿堂内众人,特别是那些刚才觉得吕布之计可行的,此刻也纷纷露出深思和后怕的神情。简宇一席话,让他们意识到救援并非简单的兵力投送,更需要精准把握战场态势和人心向背。

这时,军师祭酒刘晔出列。他清癯的脸上带着智谋之士特有的沉着,先是对简宇和吕布分别微一颔首,然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丞相所虑极是,奉先将军之策确有些冒险。晔有一议,或可更为稳妥。”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长安划过,直指兖州腹地:“我军或可采取‘围魏救赵’之策。不必直接卷入徐州战局,而是派遣一支精锐,做出大举进攻兖州的姿态。曹操主力尽在徐州,兖州必然空虚。我军兵锋直指其根本之地,如鄄城、濮阳等处,曹操闻讯,安能坐视老巢危殆?必率军回援。如此,徐州之围自解。此乃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补充道:“即便那曹操狠戾,不顾兖州得失,执意要先破徐州,那我军便可假戏真做,趁虚而入,攻取兖州!若得兖州,不仅断曹操归路,更可将朝廷势力直接插入中原腹地,战略态势将极为有利!”

刘晔此计,充满了谋士的智慧与灵活性,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避免了直接与曹军主力硬碰硬的风险。堂内不少文臣谋士闻言纷纷点头,认为此计颇合兵法精要,显得高明了许多。荀攸抚须沉吟,似在权衡此计的可行性;满宠也露出思索之色。

然而,简宇再次陷入了沉思。他凝视着地图,目光不仅停留在兖州,更扫过了西凉、荆州、乃至河北的方向。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刘晔,带着一丝赞赏,却也带着更深的忧虑:

“子扬此计,深得兵法虚实之要,若在平日,确是妙计。” 他先肯定了刘晔的谋略,随即话锋一转,“然,子扬可曾考量我朝廷如今之处境?我等虽定关中,然西有韩遂、马腾,狼顾鸱张,其心难测;南有刘表,坐拥荆襄,虽示好朝廷,亦不可不防;河北袁绍,势大滔天,其意向如何,尚未明朗。此皆强邻环伺,虎视眈眈。”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司隶、豫州等核心区域:“我军若欲‘围魏救赵’,逼曹操回师,所需兵力绝非小数,否则不足以形成真正威胁。若派遣大军东出,则关中、司隶、豫州等地防御必然空虚。倘若此时,韩遂、马腾趁机寇边,刘表北窥武关,甚至袁绍有何异动,我将何以应对?恐徐州之围未解,而根本之地已失!此险,不可不冒否?”

他停顿一下,继续深入分析:“反之,若我只派偏师佯攻,兵力不足,则根本无法对兖州构成实质威胁。曹操既敢倾巢东出,必在兖州留有后手,委任能臣强将守御,城池关隘必然严加防范。一支偏师,深入敌境,攻坚不足,迂回受阻,非但难以调动曹操,反而可能陷入兖州守军纠缠,进退维谷,徒损兵力。曹操见状,更无后顾之忧,必加速猛攻徐州,我等岂非弄巧成拙?”

简宇的分析,从全局战略安全的角度,指出了“围魏救赵”策略在当下朝廷所处微妙局势中的巨大潜在风险。他不仅考虑了曹操的反应,更考虑了周边所有潜在对手的可能动向,其思虑之深远,令人叹服。

刘晔闻言,仔细一想,冷汗微渗,躬身道:“丞相深谋远虑,晔不及也。确是晔思虑不周,险些误了大事。” 他光想着如何调动曹操,却忽略了自家后院也可能起火。

殿堂内再次陷入沉默。两条看似可行的策略,都被丞相以更深层的考量逐一驳斥,指出了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直接救援徐州,可能孤军深入,反被以逸待劳的曹军所破;围魏救赵攻打兖州,则可能动摇根本,甚至偷鸡不成蚀把米。

救援之路,似乎陷入了僵局。一种更为沉重的气氛开始弥漫,众人眉头紧锁,苦思冥想,寻找着那条看似不存在,却又必须找到的可行之路。

殿堂内的争论似乎陷入了僵局。吕布“直扑徐州”的勇猛之策被简宇以陶谦军心已失、风险过大为由驳回;刘晔“围魏救赵”的奇谋也被简宇以“强敌环伺,兵力捉襟见肘”的全局考量所否定。两条看似最直接的道路都被堵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文武众臣或蹙眉沉思,或低声交换着疑虑,却再也无人能立刻提出一个万全之策。一种混杂着焦虑与无奈的情绪在宽阔的白虎堂内弥漫开来。救援徐州的大方向已定,但具体路径何在?难道真要因现实困难而眼睁睁看着时机流逝,坐视徐州最终陷落吗?

简宇端坐于上,将众人的焦灼与自己的凝重深深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他的目光如同冷静的探针,缓缓扫过堂下每一位臣属的脸庞,观察着他们的细微反应。他看到了吕布、张辽、张绣、徐荣、赵云、高顺等人眉宇间压抑的战意,看到了荀攸、满宠等人陷入深思的专注,也看到了刘晔计策被否后略带不甘的沉吟。

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简宇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了谋士队列中那个始终显得最为超然的身影——贾诩。

与其他人的凝重或急切不同,贾诩依旧半阖着眼,姿态甚至比刚才争论时更为放松,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焦虑,嘴角反而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捉摸的弧度。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放在膝上的、枯瘦的手指,正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相互敲击着,仿佛在弹奏一曲无人能闻的乐章,透露出一种洞悉一切、胸有成竹的从容。

这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未能逃过简宇锐利的双眼。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文和先生……他定然已有成算!以贾诩之智,既然早已看出出兵之障碍可除,又怎会对如何出兵毫无考量?他此刻的缄默,是觉得时机未到,还是此计过于惊世骇俗,不宜在众人面前直言?

瞬间的权衡之后,简宇做出了决断。他不能任由议事事态在无意义的重复争论中消耗下去,必须快刀斩乱麻,而且要在最合适的场合,听取最关键的意见。

他轻轻咳嗽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抬起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身上。简宇的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倦意,宣布道:“诸公,今日之议,已尽显各位忠忱与智略。徐州之事,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确需慎之又慎。看来一时难以定论,诸位且先回去,将今日所议之事,细细思量。明日……再议。”

这个决定有些突然,众人皆是一愣。明明刚刚统一了出兵的意见,正是该一鼓作气商定策略的时候,丞相为何要暂停?但看着简宇脸上那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方才争论确实耗费心力,众人也便释然。或许丞相需要时间独自权衡,或许真有不便当众言明之处。

“我等告退。” 尽管心中仍有疑虑,众臣还是依礼躬身,依次退出了白虎堂。脚步声渐渐远去,偌大的殿堂很快变得空荡,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争论留下的灼热气息。

简宇并未立刻起身,他依旧端坐着,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臣子们离去的背影。当最后一位大臣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他立即对侍立在侧的心腹近侍递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同时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吩咐了一句。近侍心领神会,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迅速退了出去。

贾诩随着人流,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他步履从容,仿佛真的只是结束了一次寻常的议事,正要返回自己的府邸休息。然而,当他刚走出白虎堂不远,穿过一道回廊时,方才那名近侍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拦在了他的面前,恭敬地低声道:“贾公请留步,丞相有请,请随小人来。”

贾诩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一般。他那双总是半开半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随即恢复古井无波。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有劳带路。” 便跟着近侍,折返回那条通往白虎堂的路径,只是这次走的是一条更为僻静的侧廊。

很快,贾诩被引回了白虎堂。此时的大殿,与方才的热闹相比,显得格外空旷寂静。烛光将简宇独自端坐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在光洁的地板上。之前的疲惫神色已从简宇脸上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期待。

“文和,快请坐。” 简宇指了指身旁最近的一个席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近与信任。

贾诩依言坐下,姿态依旧从容,微微躬身:“丞相单独召见诩,不知有何吩咐?”

简宇没有绕圈子,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视着贾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开门见山地说道:“文和,方才堂上议事,众人皆焦灼无措,唯见你气定神闲,手指轻叩,似已智珠在握。此地已无六耳,有何良策,可解眼下困局,但说无妨。莫非先生真要坐视我等在此空自烦恼吗?”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更透露出对贾诩智慧的绝对信任。

贾诩闻言,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明显了一些。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轻轻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反问道:“丞相明察秋毫,诩这点微末心思,果然瞒不过丞相。”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诩确有一计,或可不必大动干戈,便能……迅速拿下兖州!”

“什么?” 纵然以简宇的镇定,闻言也不禁瞳孔微缩,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几分。不必大动干戈?迅速拿下兖州?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兖州是曹操的根本之地,经营日久,岂是易与之土?他强压下心中的震动,沉声问道:“文和有何妙计,竟能如此?愿闻其详!”

贾诩看到简宇的反应,知道已成功引起了丞相最大的兴趣。他不再卖关子,缓缓问道:“丞相可还记得……边文礼乎?”

“边让?” 简宇微微一怔,这个名字瞬间勾起了他的历史记忆,也吻合了此身对时局人物的了解。

他立刻回答道:“自然记得。此乃天下名士,才华横溢,声名卓着。可惜……当年曹操初得兖州,边让自恃才名,对曹操多有不敬,言辞轻侮。后因其同乡构陷,曹操竟下令郡官将其就地诛杀,并累及全家。此事当年震动士林,曹操也因此颇失士人之心。”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思索着贾诩提及此人的用意。边让已死多年,与今日之局有何关联?

贾诩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丞相所言丝毫不差。边让之死,天下皆知。然,丞相可知,边让之死,或许……正是我等今日破局之肇始?”

“肇始?” 简宇眉头微蹙,脑中飞速运转。边让被杀……兖州士族……对曹操的不满……历史上似乎确有……忽然,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脱口而出:“文和之意是……欲借此旧怨,策动兖州本土士族,反叛曹操?!”

他想起来了!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曹操征讨陶谦时,兖州境内确实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叛乱,主导者正是陈宫、张邈等人,他们迎吕布入兖州,差点端了曹操的老巢!

而叛乱的诱因之一,正是曹操诛杀名士边让等行为,使得兖州士族人人自危,离心离德!贾诩此计,竟是要巧妙地利用并引爆这个早已埋下的火药桶!

贾诩见简宇瞬间便道破其中关键,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抚掌轻叹:“丞相果然一点即透!正是如此!曹操性多猜忌,用法严酷,尤其对待兖州本土士人,多有打压。边让之事,不过冰山一角。陈留张邈、东郡陈宫等,皆兖州豪族代表,昔日虽曾迎曹操入主兖州,然如今对其暴虐之行岂能无惧?对其苛察之政岂能无怨?尤其此次徐州屠城,更显其残暴本性,兖州士族兔死狐悲,焉知不会成为下一个边让?”

贾诩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冰冷力量:“我等只需遣一心腹能言之士,秘密潜入兖州,联络张邈、陈宫之辈,陈说利害。告知他们,朝廷已知曹操恶行,欲兴王师讨逆。若他们能弃暗投明,响应朝廷,则不仅可保身家性命,更可成为朝廷功臣,光耀门楣!反之,若继续依附曹贼,待朝廷大军一到,或曹操日后清算,皆难逃覆灭之祸!如此,恩威并施,何愁彼等不动心?”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仿佛一幅宏大的画卷在眼前展开:“一旦兖州内部生变,张邈、陈宫等人倒戈,迎接王师,则曹操根基动摇,后院起火!届时,他还有心思全力攻打徐州吗?必然回师自救!而我朝廷大军,则可趁势以戡乱之名进入兖州,接收城池,安定地方。如此,兖州可传檄而定,岂不强过劳师远征、硬碰硬攻城?”

简宇听得心潮澎湃,贾诩此计,真可谓釜底抽薪,直击要害!这确实是一条风险相对较小,而潜在收益巨大的奇谋!他忍不住击节赞叹:“妙!文和此计,真乃神鬼莫测!兵不血刃而得兖州,则曹操如无根之木,败亡可期!”

贾诩见简宇完全领会并赞同,更是将后续的战略蓝图一气呵成地勾勒出来,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激昂:“丞相,若此计成功,兖州入手,则我军便可与曹操调换攻守之势!届时,我军以兖州为基地,进逼徐州,曹操腹背受敌,焉能不败?徐州之围,自然迎刃而解!”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手指有力地划过北方:“兖州若定,则北方强敌,唯余袁绍、公孙瓒二人。此二人正为争夺河北之地,争斗不休,无暇南顾。我等可效远交近攻之策,或联公孙以抗袁绍,或待其两败俱伤!袁绍虽强,然好谋无断,内部派系纷争;公孙瓒不过一勇之夫,若袁绍败亡,其势难久。届时,或迫其归降,或一举平定,北方可定!”

他的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长安,然后横扫向南,目光灼灼地看向简宇:“只要北方底定,整合其力,届时大军南下,荆州刘表、扬州诸侯、益州刘璋……皆可传檄而定!天下一统,再造太平,指日可待!丞相之宏图大业,皆可始于今日兖州士族之一念转圜!”

贾诩的话语,如同最激昂的战鼓,敲打在简宇的心上。这条看似曲折,却直指核心的奇策,不仅完美解决了眼下的徐州难题,更勾勒出了一条清晰的一统天下之路!

简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他知道,贾诩为他指明了一条通往最高权力的捷径,而这条路的关键,就在于能否成功地撬动兖州那块早已松动的基石。

“好!好!好!” 简宇忍不住击节赞叹,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向沉稳的脸上也因激动而泛起一丝红晕。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贾诩,眼中充满了信任与决断:“文和此计,真乃洞悉人心,直指要害!天下大势,几可定于此谋!就依文和之策!”

他霍然起身,在空旷的白虎堂内踱了两步,玄色袍袖因动作而带起一阵微风,烛火随之摇曳。停下脚步,他面向贾诩,语速快而清晰,显示出极高的效率:“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文和,劳你即刻草拟密信,言辞务必恳切精准,既要陈明利害,点破曹操暴行已失天下士心,更要许以朝廷厚恩,承诺保全其身家富贵,乃至光耀门楣。信中要让他们相信,弃曹归汉,乃顺天应人之举,亦是自保之上策!”

“诩,领命。” 贾诩躬身应道,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但微微颔首的动作显示他已然成竹在胸。

“信成之后,” 简宇继续部署,目光锐利,“交由史阿!令他挑选最精干可靠的心腹,即刻出发,潜入兖州,务必将信亲手交到陈公台、张孟卓手中,并伺机探明兖州内部真实动向。此事关乎全局,务必机密、稳妥!” 史阿身为简宇师兄,乃是简宇麾下隐秘力量的负责人,精于潜行、刺探与联络,是执行此等秘密任务的绝佳人选。

“同时,” 简宇的声音转而充满力度,传召殿外侍从,“传令各军,即日起秘密整顿兵马、粮草、军械,做出兵之准备。动向可稍作遮掩,但要让外界感知到我大军即将有所行动,目标直指兖州、徐州方向!此举,既可声援兖州义士,亦可迷惑曹操,使其难以判断我军真正意图!”

这是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要给潜在的盟友以信心和压力,也要给敌人制造迷雾。

“诺!” 侍从领命,快步离去安排。

一系列命令发出,简宇感到一种运筹帷幄的快意。但他并未忘记另一件重要之事。他转向贾诩,语气缓和了些:“文和,密信之事,就全权拜托你了。我去去便回。”

贾诩心领神会,知道丞相这是要去完成谋划中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彻底收服那位从徐州来的关键人物,孙乾。他微微躬身:“丞相放心,诩即刻便去起草密信。”

简宇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迈步离开了烛影摇曳的白虎堂。此时,夕阳已然西下,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绚丽的晚霞,将相府的亭台楼阁染上一层温暖的金红色。但简宇无心欣赏这暮色,他带着几名贴身侍卫,穿过重重廊庑,径直前往孙乾下榻的使馆。

使馆内,孙乾正心神不宁地等待着。白日丞相虽承诺出兵,但具体策略未定,他心中依旧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房间内灯火初上,映照着他依旧带着旅途劳顿的面容。他时而坐下,时而站起,走到窗边望向丞相府的方向,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虑。徐州百万生灵的命运,仿佛都系于长安城内的这次决策之上。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恭敬的通报声:“丞相驾到!”

孙乾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丞相?丞相亲自来这小小的使馆见他?他连忙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冠,快步迎出房门。刚走到院中,便看见简宇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夕阳的余晖为简宇的玄色常服镶上了一道金边,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非凡。

“乾,不知丞相驾到,有失远迎,万望丞相恕罪!” 孙乾急忙上前,躬身便要行大礼。

简宇却抢上一步,亲手托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拜下去,语气温和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公佑何须多礼!是我不请自来,打扰公佑休息了。”

感受到丞相手上传来的温度和那份真诚的托付之力,孙乾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连忙道:“丞相言重了,丞相莅临,蓬荜生辉!快请屋内叙话。”

将简宇请入简陋却整洁的客室,孙乾亲自斟上一杯温水,双手奉上,姿态谦恭至极。简宇接过,却并未饮用,而是随手放在案几上,目光平和却极具穿透力地看向孙乾。

“公佑,” 简宇开门见山,声音沉稳而有力,“今日堂议,已定下方略。朝廷不日便将出兵,干预徐州之事,遏止曹贼暴行。”

孙乾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当真?丞相!徐州百万生灵有救矣!乾……乾代徐州百姓,叩谢丞相天恩!” 说着,他就要再次下拜。

简宇再次拦住了他,示意他坐下,然后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深邃:“然,出兵救徐,乃朝廷本分,亦是为天下苍生计。我今日此来,另有一事,想与公佑推心置腹。”

孙乾心中一凛,知道关键来了,他正襟危坐,肃然道:“丞相请讲,乾,洗耳恭听。”

简宇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诚挚地看着孙乾的双眼,语气郑重无比:“公佑冒死来朝,忠勇可嘉;剖析利害,言辞恳切,更显才识过人。如今天下纷扰,汉室倾颓,正是用人之际。我虽不才,忝居相位,亦常思招揽天下贤才,共扶社稷,再造太平。不知公佑……可愿弃暗投明,留在我这长安城中,助我一臂之力?”

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既有对孙乾能力的肯定,更有对其抱负的期许,将个人招揽与匡扶汉室的大义紧密结合在一起。

孙乾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丞相亲自前来,竟是为了招纳自己!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想起了陶谦的昏聩导致徐州大祸,想起了沿途所见百姓流离的惨状,也想起了简宇方才决意出兵时那份担当与果断。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留在简宇这样一位有魄力、有担当、且代表中央朝廷的雄主身边,显然比回到那个已然摇摇欲坠的徐州更有前途,也更能实现自己济世安民的抱负!

更重要的是,简宇是真心实意要救徐州!于公于私,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刹那间,孙乾心中已有了决断。他离席起身,整理衣冠,面向简宇,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伏于地,声音因激动而哽咽,却异常清晰坚定:“丞相!丞相不弃乾之鄙陋,以国士相待,乾虽愚钝,亦知忠义!蒙丞相厚爱,乾岂敢不从?愿效犬马之劳,追随丞相左右,竭尽驽钝,以供驱策,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看着孙乾如此郑重地归顺,简宇心中大喜过望!得此熟悉东方事务、且有名士背景的人才,对他未来经略兖州、徐州乃至整个中原,都大有裨益!他再次亲手扶起孙乾,朗声笑道:“好!我得公佑,如鱼得水也!”

扶起孙乾后,简宇面色一正,用清晰而威严的声音,当场宣布了对孙乾的任命,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室内室外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孙乾听令!”

“臣在!” 孙乾躬身应道。

“卿忠勇可嘉,不避艰险,通达国体。今特拜卿为丞相府西曹掾,参丞相军事,加谏议大夫衔,赐爵关内侯!望卿恪尽职守,不负朝廷厚望!”

这道任命,充分考虑到了孙乾的资历、特长和功劳。丞相府西曹掾是实权要职,掌管丞相府属官任免,是心腹之位;参丞相军事赋予他参与军国机要的权力;谏议大夫是清要之衔,符合其名士身份;赐爵关内侯则是极高的荣誉和实惠。这份任命,可谓恩宠备至,分量极重!

孙乾听完,更是感激涕零!他原以为能得一闲职容身已是万幸,没想到丞相如此看重,直接授予如此重要的职位和崇高的爵禄!这不仅仅是赏识,更是无比的信任!他再次深深拜下,声音充满了知遇之恩的激动:“臣,孙乾!谢丞相隆恩!必当竭尽全力,以报丞相知遇之恩!”

这一刻,孙乾对简宇的忠诚,彻底从对“朝廷”的忠义,转变为了对“简宇”个人的死心塌地。

简宇微笑着再次扶起他,又温言勉励了几句,嘱咐他好生休养,不日便有重任相托。之后,便在孙乾千恩万谢的恭送下,离开了使馆。

夜色已然降临,长安城华灯初上。简宇走在回府的路上,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火热。贾诩的奇谋已定,孙乾这等人才也已归心,出兵的各项准备也在密锣紧鼓地进行。

一切,都在朝着对他极为有利的方向发展。他抬头望向东方那深邃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兖州易帜、曹操溃败、乃至天下归一的那一天。

水往两处流,话分两头说。

夜色如墨,笼罩着兖州东郡的郡守府。与徐州前线的血火厮杀相比,这里显得异常安静,但这种安静之下,却潜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暗流。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一个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重。

此人正是陈宫,字公台。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眉宇间原本应有的儒雅与智谋之士的从容,此刻却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愤懑所取代。

他身着一袭略显陈旧的深色常服,独自坐在宽大的案几之后,案头上堆积着一些需要处理的公文简牍,但他显然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卷已经摊开许久的《孙子兵法》,目光却空洞地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久久没有移动。

近些时日,陈宫的心情极度恶劣,一种被边缘化、被辜负的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想当初,曹操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东郡太守,兵微将寡,前途未卜。

是他陈宫,凭借其在兖州士林中的声望和卓越的外交手腕,纵横捭阖,先是说服了济北相鲍信这等实力派人物,又巧妙周旋于兖州各股势力之间,最终为曹操争取到了兖州刺史的合法地位,使其得以名正言顺地讨伐青州黄巾,一举奠定了争霸天下的根基!

可以说,没有他陈宫,曹操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如此顺利地占据兖州这块战略要地!

那时,他踌躇满志,以为自己是曹操的首功之臣,必将受到重用,得以一展平生所学,辅佐明主,匡扶汉室。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曹操坐稳兖州后,重心逐渐转向军事扩张和集权,其所倚重的,多是如荀彧、程昱这类更善于处理内政、或者如曹氏、夏侯氏宗亲将领,又或是郭嘉这等专精奇谋的寒门之士。

而他陈宫,这位昔日的“迎立之功”第一人,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被安置在东郡留守的位置上,虽然地位不低,但远离决策核心,手中的实权与他的期望和功劳相去甚远。

尤其此次曹操倾巢出动,再次征讨陶谦,将整个兖州的军政大权,更多地委托给了坐镇鄄城的荀彧,以及程昱等人,对他陈宫,似乎更多的是某种形式上的安抚和戒备。这种明显的疏远和冷落,让心高气傲的陈宫如何能忍?

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独坐书房,回想起自己当初为曹操奔走效力的情景,再对比眼下的境遇,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在胸中灼烧,却又无处发泄。他感到“自疑”,即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更怀疑曹操的为人——刻薄寡恩,鸟尽弓藏!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人诚不我欺!” 陈宫低声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充满苦涩。他端起案几上早已冰凉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口,那冰冷的液体似乎也无法浇灭他心头的郁结之火。窗外传来几声凄凉的更梆声,更添了几分深夜的寂寥与落寞。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夜间的凉气涌入,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望着城外漆黑一片的旷野,他的心中充满了迷茫和对未来的忧虑。继续跟随曹操?前景似乎一片灰暗。另谋出路?天下虽大,何处是容身之所?又能投奔谁呢?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书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心腹老仆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人,有要事禀报。”

陈宫眉头一皱,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他沉声道:“进来。”

老仆推门而入,神色有些紧张,快步走到陈宫身边,低声道:“大人,方才有一行踪诡秘之人,自称故人信使,留下此物,言务必亲手交予大人,说是关乎身家性命,十万火急!” 说着,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用火漆密封的细小竹管,那火漆上的印记颇为奇特,并非寻常所见。

陈宫的心猛地一跳!故人信使?身家性命?在这种敏感时刻,任何来自外界的秘密联络都足以让他心惊肉跳。他强自镇定,接过竹管,触手冰凉,却仿佛有千斤之重。他挥了挥手,示意老仆退下并严守门外,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书房内再次只剩他一人,烛火噼啪作响,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陈宫回到案几前,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剥开那坚固的火漆。竹管里面,是一卷质地精良、卷得极紧的绢帛。他将其取出,在烛光下缓缓展开。

帛书上的字迹清瘦有力,显然是出自饱学之士之手,但并非他熟悉的任何一位故交的笔迹。他定了定神,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起初,他的目光还带着疑惑和警惕,但随着一行行字映入眼帘,他的脸色开始急剧变化!

书信开头并未署名,而是直截了当地点明了他当下的处境和心境:“公台先生足下:久闻先生高义,有王佐之才,昔奔走兖州,迎曹公入主,本欲匡扶汉室,拯民水火。然,曹公自得兖州,赏罚不明,亲疏有别,以先生大功,竟见疏于帷幄,闲置郡守,岂不令人扼腕?曹公性忌刻,好权术,边让名满天下,一言不合即遭屠戮,累及三族,兖州士林,至今心寒。先生自忖,功高如此,能安然否?”

短短数语,如冰冷针尖,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陈宫内心最隐秘、最痛楚的伤疤!将他积压已久的怨愤、不安和恐惧,赤裸裸地揭露了出来!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拿着绢帛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对方对他处境的了如指掌,让他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不安。

他强忍着心悸,继续往下看。接下来的内容,更让他如坐针毡,冷汗涔涔而下!

“今曹公远征徐州,暴行昭彰,泗水为之不流,天地同悲!此非人臣所为,实乃国贼行径!朝廷在长安,简丞相明察秋毫,已决意兴王师,讨不臣,以正纲纪,以安黎元。然,王师所向,非独在徐州,更在拨乱反正,廓清寰宇。兖州本汉土,岂容暴虐久居?”

看到“朝廷”、“简丞相”字样,陈宫瞳孔骤然收缩!长安的朝廷,那位迅速平定关中、声望日隆的简宇丞相!他们竟然已经知晓徐州之事,并且决定干预了!

书信的最后部分,则是石破天惊的招揽与警告:

“先生兖州栋梁,士林翘楚,岂愿与暴虐为伍,徒留千古骂名?朝廷求贤若渴,尤重忠义智谋之士。若公明辨是非,弃暗投明,振臂一呼,兖州义士必然景从。届时,可保身家无恙,更可立不世之功,重光门楣,名垂青史!反之,若执迷不悟,待王师东出,曹公败亡之日,先生以从逆之身,何以自处?边让之覆辙,岂堪再蹈?何去何从,唯先生慎之!”

“啪嗒”一声轻响,陈宫手中绢帛滑落在地。他如同被抽空力气一般,向后踉跄了一步,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顺着鬓角滑落。他的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冲破胸膛!脑海中一片轰鸣!

巨大的震惊、恐惧、犹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可能改变命运的兴奋,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陈宫淹没。他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闭上双眼,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失控的心绪。

夜,更深了。书房内的烛火,将陈宫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一场关乎他个人生死荣辱,乃至整个兖州、天下局势走向的巨大风暴,已然在这间寂静的书房内,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正站在风暴眼的中心,下一个决定,将注定他的一生。正是:

文和暗布乾坤局,公台踌躇忠义间。

欲知陈宫如何抉择,且看下回分解。

UU文学推荐阅读:三国,我妻吕布,在线带飞!明末之木匠天子虚构三国太子我啊,最喜欢做好事了影视从海豹突击队开始从我是特种兵开始嘲讽成神应如妖似魔独步惊华:绝世倾城妃猎天争锋半个医士成皇帝我在影视世界和主角抢机缘时空穿越者的传奇之旅特工穿古代神秘婴儿,开局遭追杀唐太宗李世民命系我手俺老爹是程咬金大汉帝祚红楼之开局尤氏找上门仙唐:我开局锻造斩仙葫芦公子出巡唐朝小白领大明1840亮剑:一个旅我就敢打太原从屯田开始回到大汉打天下穿越之从小族长开始争霸天下爱乱世三国志从一艘战列舰开始打造无敌舰队梁臣美景夜公子大唐:误会了我不是你爹!穿越水浒的医者大秦:我真的不想当太子啊!明末枭雄贞观之银锤太保战国小大名乱三国:毒士千里驹,毒火攻心三国秘事第二部三国:败家从忽悠曹操开始唐逗卿卿日常之权倾天下魂穿风流八皇子超凡三国之开局天下第一第一权臣之路三国秘事第三部扛上妖孽太子爷大秦:无双皇子,开局掌掴嬴政大乾:帝国独裁者赘婿皇帝,开局超度十万反贼我带着空间戒指:穿越到1939陛下快跑吧,三皇子进京了三国:开局获得绝世武力
UU文学搜藏榜:三国之水浒点将三国:让你镇压反贼,没让你当反贼三国从救糜夫人开始我要改变历史!大汉女副将春秋大梦之白日做梦赝品太监流不尽的血三国:组建最强武将集团重生太子,开局竟劝弟弟们抢皇位我的抗战不一般靖难攻略魔法朋克大唐第一衙内盛宠毒女风华人在亮剑,我的麾下猛将如云武道剑修林辰薛灵韵穿越古代灾年,我有一座现代都市!我的帝国无双三国:张角师侄,我快权倾朝野了我在曹营当仓官我怀疑师妹是修仙者号外大明优秀青年日月光明:打造巅峰大明军统财神爷听明朝大佬们吹牛扯淡妙影别动队伸什么冤,全拉出去斩了开局成为诸葛亮师弟抗战:签到军事基地成晋西北霸主农家子弟科举路:逆袭命运翰林郎天国拯救:骑士之途南明太子复仇录造反,从辅佐美艳太后开始嫡妃当宠绯色豪门:高冷总裁私宠妻海权时代红楼大贵族决死军师傻驸马汉室风云录抗战兵王之叫我魏和尚九皇霸爱:爱妃十三岁抗日之战狼从西汉开始摆烂穿越到骨傲天新明史一等战功崇祯十七年秋
UU文学最新小说:白话明太祖实录大周皇商三国:玄行天下大唐修仙:李二求我当太子我在水浒:开局召唤韦一笑水浒新梦神州明夷录社畜穿越:靠摆烂当侯,卷王老爹钢铁时代:从洪武开始黄天当道之黄巾风云寒旌映长安:从北府小卒到天下共二十四史原来这么有趣凉州雪:徐骁风云录月照寒襟浮世离歌古汉语常用字字典故事烽火诸侯:春秋与战国割据势力的小透明是千古一帝?重生杨家六郎,看我如何逆天改命三国:大汉第一毒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衙役凌云志掠夺气血之黄巾战场大明:马皇后护孙,太子爷造反回到饥荒年代,我的随身商城三岁觉醒学习系统,读书科举做官我的发小是朱元璋九两金乡野奇途辽唐争霸,李世民成了我的阶下囚这金手指?灵言催眠为所欲为水浒:从二龙山开始聚义被书童告抢功名,我琴棋书画打脸大宋闲医反贼大明MC系统李二废我太子,我请大唐赴死!大秦:朕让你修长城,你造高达?红楼新君穿越大唐:我教李世民治盛世文明火种重生:穿越明末日本开局附身袁绍:我的五虎将不对劲锦衣异世录之铁血锦衣卫原始时代的崛起之路千年一瞬白发如月汉阙惊澜反清复华,成为日不落帝国从死囚到统帅大楚风云传悍卒!从壮丁开始逐鹿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