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顾明夜指尖还残留着玻璃壳的凉意,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雪夜,杨晚栀递给他的那罐可乐——明明是寒冬,他却攥得手心发烫。
一中的香樟树叶在记忆里簌簌作响,她穿着蓝白校服冲他笑,马尾辫扫过他手背的触感,竟比健身房里最新款的护腕还要清晰。
“陈默,”他开口时喉结动了动,像是有细沙卡在喉咙,“杨晚栀要是来,就说我不在。”
助理应了声“好”,脚步声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顾明夜却觉得那声音撞在空旷的客厅里,震得他太阳穴突突跳。他转身往健身房走,定制的手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健身房的恒温系统总保持在22度,可他推开玻璃门时,还是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扯掉领带随手扔在瑜伽垫上,领带夹上的碎钻在顶灯下发亮——那是高中他自己都记不清什么时候杨晚栀送的礼物,她说“顾明夜,我的男人~得配点闪的”。
他盯着那点光看了两秒,猛地弯腰抓起拳击手套,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尼龙粘扣“啪”地粘紧,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沙袋悬在半空,米白色的帆布上还留着上次训练的汗渍。顾明夜站稳脚跟,深吸一口气,右拳猛地挥出去。“砰”的一声,沙袋晃得厉害,他能感觉到拳峰传来的钝痛,可脑子里晃的全是杨晚栀的脸——她在篮球场边递水时的笑,在晚自习时偷偷塞给他的糖,在那天她红着眼眶说“顾明夜,我们要一直好”。
“一直好?”他低笑一声,左拳又砸了上去,力道比刚才更狠,“现在跑回来干什么?”
沙袋来回摆动,带起的风拂过他汗湿的额发。
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他靠在沙袋上喘气,胸口起伏得厉害。拳击手套的透气孔里渗出汗水,顺着小臂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突然想去拿手机,脚步迈出去两步又顿住——刚才不是已经删了她的联系方式吗?手指在口袋里蜷了蜷,摸到手机冰凉的边缘,屏幕解锁键硌着掌心,像在提醒他什么。
解锁,点开微信,搜索框里输入“晚栀”时,指尖都在抖。系统提示“该用户不存在”,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分钟,喉结又动了动。其实他记得她的微信号,是她的生日加名字的每个首字母,高中时他能倒背如流,现在也没忘。
输入,点击“添加到通讯录”,输入验证消息的光标闪啊闪。他该说什么?“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还是“飞机几点到”?指尖悬在键盘上,健身房的排风扇嗡嗡作响,他突然想起高二那年,他也是这样对着手机犹豫了半小时,才敢给她发一条暗戳戳表达爱意的话。
“算了。”他猛地按灭屏幕,手机扔在器械架上,发出“哐当”一声。他走到卧推架前躺下,杠铃片的重量压得他肩膀发酸。双手握杆,手臂用力,杠铃缓缓升起,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晕里全是她的影子。
“顾明夜,你能不能别总练这么狠?”她以前总这么说,会趁他练完偷偷把蛋白粉换成温牛奶,“肌肉不绵软,抱起来硌人。”
杠铃在胸口停了停,他差点没稳住。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他干脆闭上眼,任由力气一点点泄掉。
杠铃缓缓落下,压在锁骨上方,他甚至觉得这样有点舒服——至少身体的钝痛,能盖过心里那片翻江倒海的浪。
不知道练了多久,直到手臂抬不起来,他才瘫在地上喘气。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写字楼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像极了高中教室的窗帘缝。
他想起杨晚栀爱坐在窗边,阳光透过她的发丝,在课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手机在器械架上震动了一下,他几乎是弹起来的。扑过去抓住。
“金融课程邀请”
“嗯,回考虑”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把手机扔回架子上,转身往淋浴室走。冷水从头顶浇下来,冻得他一哆嗦,可心里那团火却灭不了。
他低头看着水流顺着胸肌的线条往下淌,想起去年偷偷回帝京亲自办个什么证件时,他其实见过她一次。她在街口的咖啡馆里看书,头发留长一点点了,阳光落在她侧脸,跟高中时一模一样。他在街对面站了半小时,直到她起身离开,都没敢上前。
“顾明夜,你就是个懦夫。”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骂了句,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和汗。镜子里的人穿着昂贵的浴袍,手腕上是限量款的腕表,可眼神里的慌乱,跟五年前那个站在篮球场边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回到卧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却在算时间——这个点
她应该在找住的地方的路上了吧?行李箱是不是还是那个粉色的?她说粉色招桃花,可当年跟他在一起时,却天天背着这个箱子。
手机又震动了,他闭着眼不去看,可那震动像是钻进了骨头里。终于忍不住抓过来,是视频的消息:“xx明星耍大牌,当台……”
……
他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拉过被子蒙住头。
被子上有淡淡的雪松味,是他惯用的洗衣液,可他却闻见了杨晚栀身上的栀子花香——她总爱用这个味道的护手霜,说是跟名字配。
“杨晚栀……”他在被子里低声念了句,声音哑得厉害。
窗外的鸟开始叫了,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画了条金线。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可心里那片浪却没平息,反而越涌越高,拍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翻了个身,指尖无意识地摸着枕头边的空位。几年前,他也是这样躺着,听着她的鼾声,想着第二天要跟杨晚栀一起去吃学校门口的馄饨。那时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从高中到大学,从校服到婚纱。
可现在,他躺在几百平的房子里,身边空无一人。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微信推送的新闻。他瞥了一眼,却猛地坐了起来——推送里有张某歌星在机场现身的照片,角落里有个熟悉的粉色行李箱,旁边站着个穿厚外套的姑娘,正回头往不知道哪的方向看。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然后,他慢慢躺下,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原来有些爱,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像一中的香樟树,哪怕过了三年,风一吹,还是能想起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张扬姑娘,和那段炽热到烧疼了岁月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