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国都,天牢深处。
阴暗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些许铁锈与霉味,石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裂缝缓缓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昔日的禁军统领张万福被铁链锁在墙角,手腕脚踝处的镣铐深深嵌入皮肉,渗出暗红的血迹。
曾经威风凛凛的禁军统领如今形容枯槁,头发散乱如枯草,脸上满是尘土与伤痕,唯有一双眼睛,还燃烧着不甘与愤怒的火焰。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线从门外涌入,照亮了天牢内飞舞的尘埃。
张万福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只见一群身着朝服的人影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缓步走来,正是即将登基的太子陈兴。
十二岁的陈兴穿着一身缩小版的龙袍,腰间系着玉带,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神里满是对父皇的悲痛,以及对眼前这个弑君逆贼的恨意。
周显、王彦等世家首领则紧随其后。
他们依旧是那副衣衫褴褛、面带伤痛的模样,只是看向张万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来自胜利者的嘲讽。
“张万福!”
陈兴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
“你这个逆贼,朕问你,你可知罪?”
张万福猛地抬头,看到陈兴的瞬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铁链死死拽住,重重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下……不,陛下明察啊!”
他用尽浑身的力气解释道:
“臣是被冤枉的!是周显和王彦这些奸贼杀了先帝,是他们伪造现场嫁祸于臣!陛下,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啊!”
“逆贼!休得猖狂!”
周显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陈兴身前,脸色悲愤地呵斥道:
“你弑杀陛下的证据比比皆是,如今被擒之后居然还敢污蔑忠臣良将!你是不是觉得殿下年幼,就可以肆意欺骗了?是不是觉得我大陈无人,能容你这等乱臣贼子颠倒黑白了?”
王彦也跟着附和道:
“张万福,你当殿下是三岁孩童吗?当日宫城之内,你的心腹禁军亲眼看到你率军闯宫,亲手杀害陛下,我们拼死抵抗才将你擒获,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人证?那些所谓的人证,都是你们收买的!”
张万福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殿下,臣之前只是一时糊涂,可后来臣已经归顺陛下,真心实意地辅佐他了!”
“是周显他们怕先帝清算,才先下手为强,杀了先帝,又设计把罪名推到臣身上!他们拥立陛下您,不过是想让你当个傀儡,好给他们当个挡箭牌呀!”
他越说越激动,挣扎着想要靠近陈兴,铁链在地面上拖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陛下,您好好想想啊,臣若是真的想谋反,为何会如此就被擒获呢?为何宫城之内的激战只有轻伤,却没有多少阵亡的人呢?”
“这……你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这都是他们伪造的!他们就是要让天下人以为臣谋反,他们才是平叛的功臣!”
陈兴眉头微蹙,心中升起怀疑的念头。
他虽然年幼,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思考能力,张万福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周显立刻察觉到了陈兴的动摇,心中一凛,连忙开口打断。
“陛下,万万不可听这逆贼胡言乱语!他这是临死前的困兽之斗,想要挑拨离间,让陛下猜忌忠臣,以此趁机脱身!”
他转头看向张万福,语气冰冷地说道:
“张万福,你说我们拥立陛下是为了掌控朝政,那你当初想杀先帝,难道是为了匡扶社稷?你说我们伪造现场,那陛下的尸体就在那里,你亲手留下的刀伤,难道也是假的?”
“那刀伤是你们故意弄上去的!”
张万福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辩解。
“臣当日闯宫,是想救先帝,可等臣到的时候,先帝已经遇害,周显他们设下埋伏把臣擒住,还伪造了臣弑君的假象!”
张万福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闪,说道:
“陛下,臣有证据!臣之前让张忠去买毒药来着,结果被药铺老板坑了,买的是泻药,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臣想制造意外,结果自己掉进湖里,这些都是他们设计的圈套,就是为了让臣失去陛下的信任,然后好找机会杀了先帝,嫁祸于臣啊!”
“哈哈哈!”
王彦闻言,突然大笑起来,语气中满是讥讽。
“张万福,你这话说出来谁会相信呢?你想杀了先帝,却因为愚蠢买错了药,自己掉进湖里,这只能说明你是个无能的逆贼而已!”
“没错!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殿下觉得你可怜,从而饶你一命?还是觉得殿下年幼无知,会相信你这种荒诞不经的谎言?”
周显趁热打铁,语气沉重地对陈兴说道:
“陛下,您看这逆贼,到了此时此刻居然还在编造这种可笑的谎言。他分明是觉得自己大势已去,想靠装疯卖傻来博取同情,甚至想挑拨殿下与臣等的关系,好让他的同党有机可乘!他这是对陛下的亵渎,是对皇权的蔑视!”
“我没有装疯卖傻!我说的都是真的!”
张万福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看着陈兴,眼神里满是哀求。
“陛下,臣知道之前做错了,不该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可臣后来真的悔改了!”
陈兴看着他哀求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做牛做马,只求陛下能查明真相,诛杀周显这些奸贼,为先帝报仇!陛下,你不能让他们得逞啊!他们会把陈国搞得乌烟瘴气,会让你成为一个傀儡皇帝的!”
“住口!”
听到这,陈兴绷不住了。
他猛地大喝一声,脸色涨得通红。
张万福最后一句话,深深刺痛了他。
他虽然年幼,却也有着帝王的自尊,最恨别人说他是傀儡。
周显等人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纷纷斥责道:
“逆贼!你竟敢诅咒陛下会成为傀儡!这是对皇权的最大亵渎!”
“你分明是觉得陛下不配当皇帝,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弑君谋反!你根本就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是啊陛下,这逆贼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狂妄,蔑视皇权,绝不能轻饶!”
陈兴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着张万福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听着他那些荒诞的辩解,再想到周显等人浴血奋战的模样,以及他们一直以来的忠心劝谏,心中的犹豫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张万福,你这个不知悔改的逆贼!”
陈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父皇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弑君谋反!如今被擒,不仅不知罪,还敢污蔑忠臣,诅咒朕会成为傀儡!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朕,觉得朕年幼可欺,觉得朕不配执掌陈国江山!”
“陛下,不是这样的!臣没有看不……”
张万福急得连连摇头,想要解释,却被周显厉声打断。
“逆贼,你还想狡辩?陛下仁慈,亲自来看望你,给你最后一个忏悔的机会,你却不知珍惜,反而一再冒犯陛下,这就是你所谓的悔改?简直是一派胡言!”
王彦上前一步,对陈兴躬身道:
“陛下,此等逆贼冥顽不灵,多说无益,只会污了陛下的耳朵。不如早日将他处死,以正国法,告慰陛下在天之灵!”
陈兴看着张万福那副狼狈不堪却依旧嘶吼不止的模样,心中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张万福一眼。
“朕明白了!张万福弑君谋反,罪大恶极,还敢蔑视皇权,污蔑忠臣!朕下令,三日后,将张万福凌迟处死,诛灭九族,以儆效尤!”
“陛下!臣是冤枉的!你不能杀我!周显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张万福绝望地嘶吼着,声音撕心裂肺。
“你会后悔的!你会成为他们的傀儡,陈国迟早会毁在他们手里!”
周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身边的狱卒使了个眼色。
“把这逆贼的嘴堵上!不要再让他的疯言疯语冒犯殿下!”
狱卒立刻上前,用一块破布死死堵住了张万福的嘴,只留下他呜呜的呜咽声和不甘的眼神。
陈兴在众臣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牢。
沉重的铁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张万福的嘶吼,也隔绝了唯一的真相。
走在通往地面的石阶上,陈兴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他看向身边的周显、王彦等人,语气诚恳地说道:
“诸位爱卿,今日多亏了你们,朕才没有被这逆贼的花言巧语蒙骗。日后,还请诸位爱卿辅佐朕,治理朝政,稳固江山,不负父皇的在天之灵。”
周显等人连忙躬身行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陛下英明!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着少年皇帝稚嫩却坚定的背影,周显与王彦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他们知道,经过天牢这一番对质,陈兴已经彻底相信了他们的说辞,张万福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而他们也彻底掌控了这位未来的少年天子,掌控了陈国的朝政。
天牢深处,张万福被按回墙角,嘴里的破布被取下,他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
完了,彻底完了,那些奸贼的阴谋得逞了,而那个年幼的皇帝,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他不甘地嘶吼着,却只能在阴暗潮湿的天牢里,等待着三日后的凌迟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