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毛猴王贪婪中透着警惕的目光,始终如钉子般死死钉在喷罐上。
眼见车队即将完全通过,它似是急不可耐,发出一声低吼,催促之意尽显,前爪猛地扬起指向喷罐,随即如铁锤般重重砸向地面!
它的意思很明显:东西留下!
苏郁眼神一凛。现在全部丢出去,对方若立刻反悔,车队仍未完全脱离危险。
她猛地刹住后退的脚步,手腕猛一发力,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她并未将整个喷罐抛出,而是猛地将罐口对准侧前方一片没有虫群和猴群的灌木!
“嗤!”
罐内最后残留的那点混合着林萱儿极致恐惧眼泪的液体,被她尽数喷了出去!
液雾如轻纱般缓缓弥漫开来,那股奇异而强烈的气息,瞬间如汹涌潮水般向四周席卷!
“嗷唧!!”周围的猴群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啼叫,本能地向后猛退,连那只白毛猴王也明显躁动起来,血瞳中骤然闪过一丝惊怒。
但下一刻,它们的目光,尤其是白毛猴王的目光,就死死地盯住了那片被液雾笼罩的灌木!
只见那片区域的几只零星毒虫疯狂逃窜,而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气息,对它们而言既是厌恶,又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或许是林萱儿情绪能量中对这片森林生物的特殊影响)。
苏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趁着猴群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拼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个空喷罐朝着与车队行进方向相反的密林深处狠狠掷去!
空罐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瞬间隐没在浓密的树丛中。
“吼!”白毛猴王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显然对苏郁没有直接将“圣物”交给它而感到被欺骗和恼怒。
但它并没有立刻下令攻击。它的目光在消失的罐子与加速远去的车队之间来回扫视,犹豫不决。
是追击那个带着浓郁气息的“容器”,还是继续追杀这些两脚生物?
仅仅一瞬的犹豫,它那猩红的瞳孔中便被贪婪彻底吞噬!
它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啼叫,大部分血瞳猴立刻如绿色的鬼魅般,闪电般窜向空罐子消失的方向,试图夺回它们眼中的“宝物”。
只有少数几只,包括白毛猴王,仍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车队,但它们似乎对那彻底消失的“圣水”心存忌惮,并未立刻追击。
就这片刻的耽搁,车队已经冲出了百米开外,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全速前进!!”侍卫长的吼声因劫后余生而带着颤抖和狂喜。
雾气似乎也在渐渐变薄,前方的林木不再像之前那样密集得令人窒息。
苏郁直到此时,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身体晃了晃,扶住车辕才勉强站稳。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后背,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缓缓回过头,最后凝视那片被浓雾重新吞噬、暗藏杀机的林地,以及雾气边缘若隐若现、透着怨毒的血红色眼睛。
这场疯狂而冒险的谈判,他们赌赢了。
车队带着满身的狼狈和伤痕,冲破了血瞳猴与毒虫的围堵,驶向了瘴气林相对安全的区域。
而林萱儿抱着膝盖缩在马车角落里,看着苏郁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恐惧稍退,另一种情绪悄然滋长——对自身能力的朦胧认知,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悸动。
车队疯狂奔逃,直至身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叫与沙沙声被林木阻隔,浓雾渐散,惨淡天光终于能清晰映照前路,众人才敢稍稍放缓速度。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车轮碾过泥泞的声响,以及马匹不安的响鼻声。
在战场上,战士们汗流浃背,脸色苍白,显露出战斗后的疲惫与惊悸。他们的铠甲上沾满了紫黑色的腐果汁液和虫尸的黏液,散发出令人不悦的气味。几名侍卫身上带伤,伤口周围隐隐发黑,显然带有毒性,随行的医师正忙碌地进行紧急处理。
“停下!原地休整一炷香!检查伤员,加固车驾!”侍卫长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重回人间的庆幸。
车队在一片相对开阔、林木稀疏的林间空地停下。侍卫们迅速行动,围成一道简易的防御圈,目光如炬地扫视四周,相较于先前那令人窒息的围困,此刻的紧张氛围已然缓和不少。
萧衍(佟秋)翻身跃下马车,疾步环顾四周,确认并无即时的危险。他指尖寒气萦绕,协助医师将几处伤口冻结,延缓毒性扩散,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的力量属性偏寒,在这湿热林中本就受到一定压制,连续的战斗与能力施展令他消耗颇大。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于中间那辆马车。
车帘被掀开,苏郁先跳了下来。她的脸色同样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沉静如水,细看之下,能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刚才那场与猴王的心理博弈,耗尽心力的程度绝不亚于一场恶战。
紧接着,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扶着林萱儿走下马车。
此时的林萱儿状态极其糟糕,她几乎站不稳,全靠侍女支撑,身体反映出极度恐慌的迹象:小脸煞白如纸,眼圈和鼻头因长时间哭泣而红肿,嘴唇不住地哆嗦,这些症状与极度恐慌时身体的生理反应相吻合。
先前那场倾尽全力的恐惧宣泄,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她眼神涣散,浑身一阵阵发冷,即便裹着厚斗篷,仍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仍深陷于那种极致的恐惧之中。
能力的突然激发,尤其是以这般剧烈且被动的方式,显然给她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一名老嬷嬷赶忙递上一碗还冒着袅袅热气的安神汤,林萱儿神情呆滞,机械地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汤,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生寒意。
侍卫们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他们内心充满了感激,因为正是她最后那奇特的“眼泪圣水”,才使得他们免于葬身虫腹的厄运;然而,这种感激之中也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疏离感。
那种能力超乎了他们的理解,带来生机的同时,也带来了莫名的隔阂。他们不敢再像从前那样,私下里仅将她视为一个娇气又麻烦的累赘“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