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平城地界有个姓冷的书生,打小儿脑子就跟糊了浆糊似的资质愚钝。旁人家娃娃三五岁能背《千字文》,他倒好,二十多岁连《三字经》都念得磕磕绊绊。
先生戒尺敲断三根,他愣是能把人之初狗咬猪。您说愁人不愁人?他爹娘望着这榆木疙瘩,夜里对坐着唉声叹气:咱家祖坟怕是冒了黑烟呦!
可这世间事偏就邪门!某夜月黑风高,冷生正对着一本经书打瞌睡,忽见窗棂子无风自开,窜进来个白衣秀士。您猜怎的?竟是只修炼千年的狐仙!
自那日起,这狐狸夜夜来与冷生谈天说地。您要问他们都聊些什么?嘿!任凭他兄弟扒着门缝偷听,只闻得屋里叽叽咕咕,具体内容半个字也漏不出来——敢情这狐狸布了隔音结界哩!
如此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怪事来了!往常呆头呆脑的冷生,忽然得了失心疯。每逢书院出题考核,他便把自己反锁屋内。
起初悄无声息,不过半柱香功夫,猛然间哈哈哈三声大笑,震得房梁落灰!同窗凑到窗边偷瞧,嗬!但见这书生双目炯炯,笔下生风,唰唰唰一篇锦绣文章已然写就。
更奇的是,那文章辞藻华美,立意高远,连教书先生读了都拍案叫绝!
您说神不神?当年科考,这个往日里连考篮都收拾不利索的笨书生,居然一举考中秀才!转过年来更了不得,直接在官学拿了廪生资格——这可是每月能领六斗米的好差事!
可惜他这狂笑的毛病愈发厉害,每逢考场必笑得地动山摇,终于得了个的诨名。幸亏当时主考官是个佛系老爷,捋着胡子说:读书人嘛,谁还没点怪癖?
可好运到头终有日!新来的学政大人是个刻板老头,平生最恨嬉笑喧哗。这日正端坐明伦堂训话,忽听得台下噗嗤——哈哈哈!但见那冷生,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学政顿时面如锅底,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放肆!给我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幸亏旁边师爷解释:大人息怒,此人有癫症...
老学政这才勉强饶过板子,却朱笔一挥: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此后冷生便纵情诗酒,着有四卷《颠草》,文笔超凡脱俗。
异史氏蒲松龄先生在此处留评道:闭门一笑悟真谛,与那佛家顿悟有何分别?大笑成文本是天地间一桩快事,何必因此革除功名?这样的考官,未免太迂腐!
列位看官,这故事到这儿还没完!咱再添两桩笑谈佐酒:
一桩:且说有位孙景夏先生,这日去访友。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头咯咯咯笑得打跌。孙先生心说:定是在与俏丫鬟说笑。推门一瞧,嘿!友人独个儿趴在桌上,笑得眼泪横流。见孙先生目瞪口呆,友人抹着泪花道:莫怪莫怪,方才我正在默诵《笑林广记》呢!
二桩:城里宫生家养了头倔驴。这畜生每逢见着路人,必定屈膝跪倒,好似主人要下马行礼。偏那宫生是个要面子的,每回都尴尬地拱手:兄台见谅,公务在身不便下骑... 话未说完驴已跪倒,惹得路人掩嘴窃笑。宫生气得牙痒,与媳妇商量个妙计:自己在院里骑驴转圈,让媳妇扮作路人。待那蠢驴又要下跪,宫生掏出早已备好的锥子,狠狠扎向驴屁股!恰在此时,真有友人来访,听得院里连声高喊不便下骑,推门见这般情景,当场笑滚在地。
这三桩妙事,正如那冰糖葫芦串作一串:冷生笑中得真知,友人默诵解闲愁,宫生刺驴破虚礼。看官们须知,这人世间许多真性情,偏偏要借癫狂笑闹才显得透彻。正所谓:
莫道书生总痴狂,笑谈之中藏文章。
驴鸣人笑皆趣事,且看红尘戏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