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某部电影里说的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本就不是同类,怎能结为夫妻?
说到这里,不免要问:为何无双他们一眼就认出这是刺猬精,而从喜凤却被蒙在鼓里?就算化成人形毫无破绽,可那尖细的嗓音难道就没引起她的怀疑吗?
山中的精怪修炼成形后,脖颈下方都会生出一个特殊的腺体肉囊。
随着道行增长,这肉囊里会分泌出一种独特的香料,虽与麝香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实为精怪体内油脂凝结而成的异香。
此物正是它们吸引异性的法宝——雄性精怪凭借这股奇特的香气来引诱雌性。
修行越久的精怪,香气便愈发浓烈。
有些道行高深的老妖怪,藏在颈下的肉囊甚至能迷惑成年女子。
那香气犹如 剂,能让闻到的女子神魂颠倒,对精怪死心塌地。
正因如此,喜凤明知自己被妖精蛊惑,却仍执意为它求情。
这时从家一个仆役匆匆跑来,附在从赤虎耳边低语几句。
从赤虎会意点头,转向无双说道:小爷,我想起一事。
家父曾提过,咱们东北盗门历来有供奉保家仙的传统。
与从家交好的刘家,供奉的正是柳仙。
两年前我带喜凤去刘家上坟,曾在半山腰见过他家的仙堂,里面确实供着一尊柳仙像。
想必那就是这妖精的真身,定是那时它就盯上了我家喜凤!
胡说!我虽那时就见过喜妹儿,但我是真心爱她的!被捆着的妖精急忙尖声辩解,去年一群猎户在山中围捕我,是喜妹儿花钱将我赎下。
我念着她的恩情......
第四十一回 肉囊秘闻
老刺猬精听见从赤虎的指控,立刻用尖细的嗓音反驳。
它对喜凤似乎确有真情,宁可赴死也不容他人质疑这份感情。
呸!忘恩负义的畜生!从赤虎怒不可遏,既知感恩为何还要祸害我闺女?今日定要取你性命!
从老爷且慢!妖精哀声求饶,看在与刘家的交情份上,饶我一命吧!我愿用一个天大的秘密来换!
无双拦住暴怒的从赤虎:姑且听它一言。
若所言不实,我便是翻遍二龙山也要将它碎尸万段。”
这妖精竟真吐露了一个惊天秘密——原来承德从家之所以家道中落,屡遭精怪侵扰,问题不在风水,而在人祸!
它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嗓音揭示:从家宅院如今已成方圆百里的聚阴之地,不仅吸引着它,更招来了无数山精野怪。
言罢便再不肯多说,显然不愿出卖同类。
但这番话已足够骇人——或许此刻就有邪祟潜伏在他们脚下、房顶,甚至每夜窥视着他们安眠。
满口胡言!从赤虎厉声呵斥,休想用这等鬼话蒙混过关!
无双却若有所思:老从,它这话未必全是虚言。
我初到贵府时就觉异样,只是不明就里。
如今看来,府上怕是得罪了江湖高人。”
“小爷,您可得替我们主持公道啊!咱们从家在承德一带积德行善多年,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干出这种事?”
两人正说着话,谁也没留意那只山刺猬精。
山中精怪最是狡诈,见他们分神,立刻抓住机会,猛地朝人群里壮汉稀少的方向滚去。
众人见状连忙围堵,可那东西满身尖刺,来势汹汹,真要撞上必定非死即伤。
“罢了,放它走吧!”从赤虎终究不忍看女儿难过,明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还是心软了。
“三姥爷,彩蝶,去把那畜生脖子下的香囊割下来!免得它再害人!”无双下令道。
“是!”两位盗门顶尖高手提着兵器纵身跃起,紧追那团黑影冲进了二龙山。
这一闹就到了后半夜,眼看快凌晨两三点了。
祭祖大典定在清晨五点,也没法再睡,况且出了这种事,谁还能安心合眼?就怕一闭眼,头顶突然蹦出个妖精来吸人阳气。
无双遣散其他人,和从赤虎在厅堂里喝茶。
他女儿跪在堂前低头不语,今天确实让父亲颜面尽失。
“老从,让喜凤起来吧,这像什么样子?”
“让她跪着!我这老脸都丢光了,小爷,您说说,这叫什么事?摊上这么个闺女,谁能省心?”从赤虎怒气未消。
无双劝道:“这事不全怪喜凤妹子,那些山精野怪的香囊专会迷惑女子。
别说她个小姑娘,我听我姥爷说,前朝宫里还混进过百年耗子精,连皇帝的妃子都被蛊惑去侍寝。
算了,没出大事已是万幸。”
“哼!你这孽障,今天要不是看在小爷的面子上,我非 你不可!滚吧!等客人走了再收拾你!”
“老从,你仔细想想,家里到底得罪过谁?那畜生说得没错,你们家地气太旺,不瞒你说,今晚冷得我都睡不着。”
从赤虎苦思许久,怎么也想不起得罪过什么人。
从家是承德有名的善人,解放后山里闹 ,从家就在门口支大锅施粥,过路的穷苦百姓都能讨一碗。
十年前镇上的小学也是从家出资建的,当地人都称他“从大善人”。
可从家祖上毕竟是江湖人,跟着吴功耀干过不少刀口舔血的营生,先祖结下的仇怨就无从查起了。
从家宅院依山而建,占地十余亩,若真被高人动了手脚,想找出问题可不容易。
旧时有句老话:宁得罪 ,莫得罪泥瓦匠和木匠。
为何?这里头门道可深了。
从前盖房子的泥瓦匠虽是力气活,却得好吃好喝供着,一口一个“老师傅”喊着,工钱少给或拖沓,人家就磨洋工,逼得主家借钱也得补上。
为何这般忌惮?旧社会的泥瓦匠不单懂建筑,还藏着些害人的秘术。
若是主人家吝啬刻薄,拖欠工钱,或是言语羞辱泥瓦匠,许多工匠便会暗中使些手段,让日后入住者不得安宁——轻则夜不能寐,重则邪祟缠身。
譬如在房梁悬一只死猫的干尸,或在床板下涂抹尸油,又或用阴年阴月阴日砍伐的老槐木作梁。
其中门道极深,连无双也说不全,这已超出盗门所知范畴。
“你家近来可请过木匠?”无双问道。
“不曾,这些老物件比我爷爷那辈还结实。
小爷是疑心有人在家具里动了手脚?”
“随口一问。
若想不出缘由,我也无能为力。
这里头的讲究,怕是姥爷在世也难解。”
第四十二回 陈大善人的故事
“岂敢嫌弃?您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寒舍虽简陋,但管吃管住绝无问题。”
话虽如此,从家的衰败却显而易见。
当年承德从家何等显赫?堪比如今长春董家。
而今偌大宅院只剩三口人并几个仆役苦守,倒与本溪陈大善人的境遇相似。
承德天亮得早,地处东北最西端。
五更时分晨光微露,无双洗漱更衣,率马福祥、马二爷、蓝彩蝶、刘麻子、方家三兄弟及从赤虎等一众盗门子弟,浩浩荡荡朝葫芦山功耀祠进发。
葫芦山与二龙山相对。
当年莫小七选址建祠时,吴功耀已失踪年余。
他临走曾言:若一年未归,便是殒命。
为何选在二龙山对面?因二龙山葬着抗日战死的盗门英烈,吴功耀可遥望庇佑亡魂早入轮回。
且承德位处东北西陲,恰是盗门势力边界。
其法身镇守葫芦山,既守望东北山河,亦昭示盗门荣光。
此山南接避暑山庄,北邻科尔沁草原,昔为清廷禁地。
俯瞰山形如葫芦,功耀祠正建于“葫芦口”山顶。
无双领众人拾级而上,董家女眷压阵——盗门重传统,女子地位低微,即便祖母与母亲亦不可僭越。
立于倾颓的祠堂前,无双凝望良久。
身后众人屏息,无人敢语。
他闭目吞吐山间灵气,恍见太姥爷征战的烽烟。
旭日初升,暖晖拂过周身,令他恍然忘机。
俯身掬一捧积雪,待其消融后,露出铺就祠道的松花石板。
板上镌刻着吴功耀生平战绩,字迹乃莫小七亲笔所书,清隽如刀。
无双取下墨镜,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滚落。
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他的思绪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英姿勃发的吴功耀屹立山巅,身旁环绕着三位得意 和左右炮手,山下数万盗众高举美式冲锋枪,誓要与 日军血战到底,将他们彻底赶出东北!
这些人是值得敬仰的。
你可以称他们为江湖草莽,可以说他们杀伐果断,但请记住,他们身后没有南京 的支持,也没有红太阳的援助。
他们只是一群被世人蔑称为乌合之众的盗匪,可正是这群,用八千弟兄的鲜血在这里全歼了日军整整一个联队!
爷,时辰到了。”刘麻子低声提醒道。
开始吧。”无双拭去泪水。
吉时已至!跪!刘麻子高声唱喝,百余号人齐刷刷跪倒在通往功耀祠的松花石阶两侧。
无双手持祭文,缓步登阶,在功耀祠前站定。
他面向众人,高声诵读祭文,颂扬先祖吴功耀的传奇一生。
随后接过刘麻子递来的香火,迈入略显破败的祠堂,双膝跪地点燃香火,插入香炉。
就在这时,他发现前几日刚被打扫过的祠堂似乎有人来过。
香炉底部积着一层香灰,伸手一探,竟还带着余温。
这说明不久前刚有人来祭拜过吴功耀。
会是谁呢?二姥爷马四海?按规矩,就算他老人家要来祭拜,也该与自己同行才对。
他轻轻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胭脂香。
这香气很特别,既不像寻常女子的脂粉味,也不似蓝彩蝶红绢门特制的香料。
这味道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闻过。
无双猛然起身,站在山顶四处张望。
那人应该刚离开不久,或许与他们擦肩而过。
但放眼望去,葫芦山上除了阵阵阴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