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前后的两场遭遇战,虽然都有惊无险,但留下的疑问却像山间的雾气一样浓郁不散。那些本应野性难驯的精怪,不仅行为有组织,身上还都带着被“供奉”过的痕迹,这绝非偶然。
我们将情况简单跟农家乐老板解释了一下(用的自然是“特殊真菌感染导致集体幻觉和动物异常”的科学版本),并叮嘱他近期请人多晒晒太阳、用艾草熏熏屋子后,便带着满腹疑虑打道回府。
回到“有余便利店”,气氛有些沉闷。连最跳脱的金福禄都安静了不少,抱着平板反复观看刚才战斗的录像,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百里辉则一头扎进了他的设备堆,开始分析从精怪残留物和环境中采集到的能量样本,特别是那诡异的“香火愿力”成分。
张小玄闭目打坐,似乎在回忆和推演刚才的战斗细节,以求下次更有效率。
王维之则坐在关妙妙旁边,一会儿给她倒水,一会儿试图分析精怪的弱点,努力刷着存在感。
我靠在柜台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坐在角落、依旧显得有些不安和自责的陈京韵身上。
她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小声道:“华元师兄,对不起,今天又是因为我……”
我摆了摆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意外难免,下次注意就好。”
话虽如此,但我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一次次的“意外”,真的只是巧合吗?
就在这时,百里辉猛地从设备堆里抬起头,眼镜片上反射着兴奋的光芒:“找到了!分析出来了!”
我们立刻围了过去。
“说重点,辉子!”金福禄催促道。
“那种残留的香火愿力,成分非常特殊!”百里辉指着屏幕上复杂的频谱图,“它不是来自通常的寺庙道观供奉的神佛,也不是普通的家仙野神。里面混合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带有微弱阴性能量波动的香料成分,这种香料……根据数据库比对,很可能源自一种几乎失传的民间秘方,叫做‘阴蕈安魂香’。”
“阴蕈安魂香?”关妙妙皱眉,“似乎是西南某些古老寨子用来安抚横死之人和沟通某些阴性‘祖灵’时使用的禁忌香方,因其容易招引不好的东西,早已被列为禁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仅如此,”百里辉推了推眼镜,放大了频谱图的某一处,“愿力的核心频率指向性非常强,虽然经过了伪装和分散处理,但源头……大概率是同一个!也就是说,有一个共同的‘供奉者’或者‘源头’,在同时‘喂养’和驱使这些不同的精怪!”
共同的源头!果然如此!
“能追踪到源头吗?”我立刻问。
百里辉摇了摇头:“信号太微弱,而且被多次中转和伪装,就像用了很多个代理服务器一样,无法精确定位。只能大致判断,源头的方向……西南山区。”
西南山区?又是西南!阴蕈安魂香也来自西南!
这一切,似乎都和那个神秘的区域产生了关联。
“西南……”王维之若有所思,“我记得宗卷中有记载,西南之地,巫蛊之术盛行,山精野怪繁多,亦有诸多上古遗留的隐秘传承。难道这‘主人’的根基在西南?”
线索似乎逐渐串联起来,但依旧模糊。
“我们需要更多关于西南地区,特别是这种‘阴蕈安魂香’和精怪供奉习俗的信息。”我沉吟道,“第九局那边或许有相关资料……”
“我去联系林薇。”金福禄立刻拿出加密通讯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陈京韵,忽然小声地、带着些许不确定地开口:“那个……阴蕈安魂香……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陈京韵似乎被看得有些紧张,往后缩了缩,但还是努力回忆着:“好像……是以前跟我奶奶去西南某个寨子采风的时候……听寨子里的老人提起过……说是一种很危险古老的香,只有寨子里最老的‘鬼婆’才知道完整的配方,是用来……是用来和‘山鬼’做交易的……”
山鬼?交易?
这信息量有点大!
“哪个寨子?还记得吗?”我尽量让语气平和,以免吓到她。
陈京韵蹙着眉,努力想了很久,最终沮丧地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那时候我还小,记不清寨子的名字了,只记得好像是在一个很深的山谷里,周围有很多红色的石头……”
红色的石头?西南地区红土地貌并不罕见,但这总算是个特征。
“鬼婆……山鬼……”关妙妙沉吟道,“西南传闻中,确实有能与山精鬼怪沟通交易的巫婆存在,但大多行事诡秘,不与外人接触。若‘主人’与她们有关,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王维之立刻道:“师姐不必忧心!管它什么山鬼巫婆,敢为祸世间,我茅山正道必将其荡涤……”
“行了,先找到再说。”我打断他的表决心,看向陈京韵,“京韵,你再仔细想想,关于那个寨子或者‘鬼婆’,还有什么细节?任何一点都可能很重要。”
陈京韵咬着嘴唇,用力点头:“嗯!我会努力想的!华元师兄,如果能帮上忙就好了……”
她的表情依旧纯真而带着歉意,仿佛只是因为终于能提供一点线索而感到些许欣慰。
金福禄那边也联系上了林薇,将我们的发现和猜测进行了汇报。林薇表示第九局会立刻调阅西南地区的相关档案,特别是关于“阴蕈安魂香”和古老寨子的记录,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事情似乎有了一点突破性的进展,虽然方向指向了更加神秘和危险的区域。
晚上,众人都休息后,我独自一人坐在便利店二楼,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梳理着纷乱的思绪。
陈京韵……她提供的线索太关键了,如果能确定位置,我们就不再被动,可以主动出击。
不过,陈京韵今天的表现,依旧是那个会犯错、会害怕、关键时刻能提供一点帮助但又不会太过突出的“热心学妹”。完美地扮演着她的角色。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她是卧底,那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提供线索,引导我们去西南?这对“主人”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她想取得我们更深的信任,以便在更关键的时刻……给出致命一击?
一直以来我的怀疑都没有和其他人说明,看来有必要找个机会和关妙妙商量一下。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也快被这真真假假的信息搞出癔症了。
第二天一早,林薇传来了消息。第九局的档案库中确实有关于“阴蕈安魂香”的零星记载,证实了其存在和危险性,但也提到掌握此香配方的寨子或传承几乎早已断绝。关于“红色石头山谷”的寨子,记录中有几个疑似目标,但都需要进一步实地排查。
同时,她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根据卫星监测和能量波动分析,西南地区近期的异常能量活动频率显着升高,多个疑似点都检测到了类似的微弱香火愿力信号,范围很广,难以确定具体核心。
“局里的意思是,线索指向西南,但贸然深入风险极大。建议你们继续留意本地动向,我们会加派力量对西南进行远程监控和初步筛查。”林薇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
挂断通讯,大家都有些失望,但也理解第九局的谨慎。西南之地错综复杂,没有明确目标,去了也是大海捞针。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金福禄有些不甘心。
王维之看向关妙妙:“师姐,要不我们请示一下师门?茅山在西南也有一些分支和外门弟子,或许能提供些帮助?”
关妙妙摇了摇头:“师门与西南各派系关系微妙,贸然联系,恐打草惊蛇。”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陈京韵忽然怯生生地举起手,像是课堂上想发言的学生:“那个……我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们再次看向她。
陈京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梦到了小时候去的那个寨子……梦里,我跟着一个穿着黑色绣花衣服的老婆婆,沿着一条满是红色石头的小溪往山里走……走到一个山洞前,山洞外面挂着很多奇怪的木牌和铃铛……然后我就醒了。”
她努力描述着梦中的细节:“那个老婆婆的耳朵上,好像戴着一个很大的、像是银子打的耳环,上面刻着……一只眼睛的形状?”
眼睛?!
我和关妙妙、张小玄几乎同时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门与眼”的标记?!又出现了!
陈京韵似乎被我们的反应吓到了,小声问:“……这个梦……有用吗?”
有用!太有用了!
红色的石头小溪!戴着刻有“眼睛”标记银耳环的鬼婆!这几乎将之前的线索串联并具体化了!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通过“卧底”之口传递给我们的诱饵?
我看着陈京韵那双依旧清澈带着些许茫然的眼睛,心中的寒意越来越重。
如果这是表演,那她的演技,堪称登峰造极。
“很有用,京韵。”我压下心中的波澜,尽量平静地说,“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重点排查符合这些特征的地点和人物。”
陈京韵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甜甜的、带着点羞涩的笑容:“能帮上忙就好。”
线索变得更加清晰,却也更加令人不安。
西南之行,似乎已经从“可能”变成了“必然”。
而那个隐藏在团队中的影子,也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悄然引导着棋局的走向。
风暴的核心,仿佛正在向我们招手。
而我们,似乎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