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与眼”标记的再次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我心中激起层层疑虑的涟漪。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我对陈京韵的警惕性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她的出现太过巧合,能力又如此对症,很难不让人多想。
接下来的几天,我刻意减少了她参与委托的次数,美其名曰“不能耽误学业”,实则想观察一下她的反应。金福禄对此颇有微词,毕竟陈京韵现在是直播间的“流量密码”之一。
陈京韵的表现却无可挑剔。她没有任何不满或催促,只是偶尔在微信上问候一下关师姐的伤势,或者分享一些她看到的、觉得可能与我们“业务”相关的本地奇闻轶事,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甚至带着点学生对“专业人士”的崇拜感。
这反而让我觉得自己的怀疑有些小人之心了。或许,真的只是我想多了?那个标记可能只是个流传较广的未知符号,恰巧出现在那里?
直到那天晚上。
我们接到一个紧急求助电话,是郊区一个废弃的纺织厂宿舍楼。报案人是几个搞 urban exploration 的年轻人,说是在里面直播时,其中一个同伴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样,眼神呆滞地走向楼顶,嘴里还念叨着“红色的衣服……好看……”,拉都拉不住,现在被困在楼顶边缘,十分危险。
这种明显涉及恶灵引诱的事件,通常比较棘手。关妙妙伤势未愈,不宜动手。我本想叫上古墨尘或者看看赵广有没有空,但两人电话都打不通。
情况紧急,我只能带上百里辉和金福禄,以及……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上了陈京韵。她的安魂咒音在这种场合或许能起到关键作用。
路上,我简单跟陈京韵说明了情况,叮嘱她千万跟紧我,情况不对就优先自保。
陈京韵抱着她那个从不离身的帆布书包,紧张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华元师兄,我会小心的。”
废弃宿舍楼阴森破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我们循着那几个惊慌失措的年轻人的指引,很快来到了楼顶。
只见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生正站在楼顶边缘的水泥护栏上,张开双臂,身体摇摇晃晃,脸上带着诡异的痴迷笑容,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喃喃自语:“真好看……红色的……等我……我就来……”
他脚下就是数层楼高的悬空,看得人心惊肉跳!
而在我的灵视和百里辉的能量探测器显示中,一个穿着破烂红裙、浑身滴着水、怨气极强的女鬼,正悬浮在男生前方,不断用怨念引诱着他跳下去!
“好重的怨气!是溺死鬼!”我低喝一声,“辉子,强光干扰!老金,准备救人!陈同学,尝试安魂!”
百里辉立刻操控无人机,射出强烈的紫外线光束和爆闪灯,打在女鬼身上!
女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嚎,身影晃动了一下,引诱的力量稍有减弱。
金福禄则和另外几个年轻人试图慢慢靠近。
陈京韵也立刻闭上眼睛,双手快速划动,空灵急促的安魂咒音响起,试图唤醒那个被迷惑的男生。
然而,那红衣水鬼的怨念极深,受到干扰后反而变得更加狂暴!她猛地转头,死白色的眼睛怨毒地盯向了正在施法的陈京韵!
“多管闲事!!”一股冰冷刺骨的怨念冲击波直奔陈京韵而去!
“小心!”我早有防备,一步踏前,半块罗盘挡在身前,同时口中急念《度人经》,金光亮起!
砰!
怨念冲击撞在金光上,我浑身一震,只觉得气血翻涌,暗道这水鬼好生厉害!
但就在我抵挡的瞬间,那水鬼竟然声东击西,舍了陈京韵,化作一道红影,猛地扑向了正在小心翼翼靠近救人的金福禄和那几个年轻人!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眼看就要撞入人群!
“不好!”我救援不及,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看似被刚才冲击吓呆了的陈京韵,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不再是平时的怯懦,而是充满了决绝!她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复古怀表的银色挂坠,用力将其掰开!
嗡……!
一股并非安魂咒音的、更加古老、更加锐利、仿佛能切割灵魂的高频音波猛地从掰开的挂坠中爆发出来!
那音波无形无质,却精准地命中扑向金福禄的红衣水鬼!
“啊……!”水鬼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仿佛被灼热的刀片切割了一般,魂体剧烈扭曲,冒起阵阵青烟,扑势瞬间被打断,甚至变得虚幻了不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那音波……绝非安魂之用!那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专门针对灵体的音杀之术!
陈京韵怎么会……
施展完这一击,陈京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那银色挂坠也从她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机会!
我来不及多想,抓住水鬼被重创的时机,全力催动玲珑阁,玉白色光华大盛,将其笼罩!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度人万千,冤魂和解!敕!”
在玲珑阁和度人经的双重力量下,那红衣水鬼终于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解脱意味的哀鸣,怨气散尽,化作点点光粒消失不见。
楼顶边缘那个男生也猛地清醒过来,看着脚下的高空,吓得哇哇大叫,被金福禄和同伴赶紧拉了下来。
危机解除。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的目光却投向瘫坐在地上、虚弱不堪的陈京韵,眼神复杂。
金福禄和百里辉围过去,七嘴八舌地关心:“京韵同学!你没事吧?”“刚才那是什么?好厉害!”
陈京韵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起头,脸上满是后怕和……泪水。
“对……对不起……”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我……我骗了大家……”
我们都是一愣。
她捡起地上那个已经黯淡无光的银色挂坠,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东西,泪眼婆娑地看着我们:“刚才那个……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最后一件护身法器……里面封存着她老人家全力施展的一次‘破邪音煞’……她临终前嘱咐我,不到性命攸关,绝不能动用……”
她越说越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流:“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我只是……我只是从小就体质特殊,容易招惹那些东西,奶奶走了以后,我经常被欺负,只能学着她教的一点安魂咒保护自己……我怕我说出这法器的真正用途,你们会觉得我来路不正,嫌弃我,不带我一起了……我真的只是想帮忙,也想有人保护……”
她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刚才看到金老板他们要出事,我一时着急,就……就用了……对不起,华元师兄,我不该隐瞒的……以后我不会再拖累大家了……”
这番哭诉,情真意切,合情合理。一个拥有特殊体质、怀揣保命底牌、却因害怕被排斥而选择隐瞒的可怜女孩形象,跃然眼前。
金福禄立刻同情心泛滥,连忙安慰:“哎呀没事没事!京韵同学你这是救了我们啊!隐瞒什么啊,谁还没点保命的底牌了!华元哥你说是不是?”
百里辉也推了推眼镜:“从能量数据分析,刚才的音煞频率虽然极具攻击性,但本质依然是纯净的音律能量,并非邪术。可以理解。”
我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陈京韵,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耗尽能量的挂坠,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大半。
是啊,谁还没点秘密呢?她刚才确实是救了金福禄他们。如果她真是卧底,何必为了救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而暴露自己隐藏的攻击手段?这代价也太大了。
而且,那音煞的力量确实中正纯净,只是攻击性强了些,与谭渊那种阴邪气息完全不同。
或许,真的是我太敏感了。经历了这么多事,看谁都像坏人。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递给她一张纸巾:“别哭了,没事了。你做得对,救人要紧。我们不会因为你有自保的能力对我们隐瞒而想些什么,相反,更应该感谢你。”
陈京韵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怯生生地问:“真……真的吗?华元师兄你不怪我?”
“不怪你。”我笑了笑,“以后有什么难处,直接说就好,我们是一个团队。”
“嗯!谢谢华元师兄!”陈京韵破涕为笑,那笑容干净而真诚。
回去的路上,她似乎因为“坦诚”了秘密而放松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甚至主动和我们聊起她奶奶当年的一些事情,听起来有鼻子有眼。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心里那最后一点疑虑,也渐渐沉入了心底。
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
团队里能多一个有能力又善良的伙伴,总是好事。
只是,我没有注意到,在陈京韵低下头擦拭眼镜的那一刻,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的微光。
以及,那枚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看似耗尽能量的银色挂坠深处,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针尖般的“门与眼”标记,悄然黯淡下去。
她的表演,真是天衣无缝。